第92章 第九十一章 家犬野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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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剑公子平静地听着，只是略微动了一下喉头，他望了眼华翰城的城门，然后将白马的缰绳和一锭银子塞到了老者的手中，问道：“老伯伯，这匹马能否先拜托给你照顾？”

老者低头掂着手中的银子，露出笑纹道：“好说好说，公子客气了。”言罢再侧耳细听，竟已听不见那公子的气息，老者不解地咂咂嘴，摸着白马的脖子自言自语道：“什么事儿如此着急，连口茶都顾不上喝？”

杨佑安奔于风雪之中，心中悔意越来越盛，悔于自己在荀逸那里想了太久才想明白应该如何做，若能早到两日，或许就能有十分的把握保证蓝景山活着。而日夜不停连续赶路的他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胸腔内刺痛之感越来越明显，气机游走无序，不断冲撞着他的经脉，杨佑安别无他法，只能咬牙硬挺。

修元山的确是被大雪封山，皑皑白雪覆了厚厚一层，整个山中分外宁静，杨佑安行至半山腰处，拨开白雪的伪装才见到真正惨烈的战场，雪下残肢死尸无数，其中不乏被冰冻得僵硬的面目狰狞者，颇为瘆人。

杨佑安徒手扒着雪，实在忍不下喉中腥甜，便任由鲜血自他唇边渗出，滴在白雪下血水凝成的暗红色冰凌上。断肢残骸堆积如山，他却仍不肯放弃，终在在半山腰的死人堆里找到了被埋在几个士兵尸首下的蓝景山，万幸的是蓝景山那时仍有气息，虽然气息微弱如丝，却也能让杨佑安长松了一口气。

而看样子此战中，没有退路的蓝景山是真的用命再拼，他的肩上贯着一只断戟，血水已凝成一层厚厚的黑冰，盔甲七零八落，其余大大小小的皮肉伤不计其数。杨佑安在将蓝景山拖出死人堆，把自己身上的狐裘披在蓝景山身上，背起他，一步一步艰难踏出齐膝深的积雪，向山下走去。

气息尚存的蓝景山在冰天雪地中冻了许久，靠着杨佑安身上的温度恍恍惚惚地唤回了一丝意识，他缓慢抬起早已冻出深深裂口的右手在背着他的人的脸上轻轻摸了摸，右手忽然顿在半空中，用飘忽的声音试探性唤了句：“佑安？”

杨佑安用鼻音嗯了一声，看着眼前的那只右手缓慢垂下，背上的人也再没发出声音，只是他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规律。杨佑安阴沉了十余天的眼眸终于现出了一丝轻松，他微微撇过头，也不管蓝景山能不能听见，轻声道：“你对北燕也算是尽了忠心，此后，家犬要变成野狗了。”

华翰城外茶摊，老者将轻拍着纤离的背，摸索着给它洗了洗口鼻。纤离初始时极为听话，片刻后却异常躁动，不停晃着脑袋喷着响鼻，老者以为自己把它弄得不舒服了，便停下为它清洗口鼻的动作，哪知纤离趁着这个空当，四蹄一踏远远奔开，冲入华翰城内，顺着杨佑安走过的路，一路奔到修元山脚下。

只可惜大雪之下山路过滑，它实在攀不上去，只得在山脚下静静地等。直到天色转暗，才见杨佑安背着蓝景山从山中走出。纤离兴奋地踏了踏前蹄，一直低头看路的杨佑安惊讶地循声望去，无奈一笑，行至纤离身前时却少不了责备：“谁叫你跟来的，不是让你在城外歇一歇吗？”

纤离极通人性，听了杨佑安的话后，低着头抖了一下耳朵。

杨佑安不再忍心责怪它，其实他也了解纤离的心思，它在蓝府这么多日，都是蓝景山在悉心照料，今日它是想来报恩的。杨佑安顺着它的意，将蓝景山放在了它的背上。纤离转头望了一眼，而后温顺地随着杨佑安回了华翰城。

暮色夕阳中，风雪渐停。

作者有话要说：emmmmmm，有人看么【怀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