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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蓁愈发诧然。春日宫宴上,陈皇后在江彻面前提起魏令华时,曾在贵女圈里惹出许多口舌。杨蓁彼时也颇疑心?,特地试探了魏令华的口风,那位只说喜好温文尔雅之人,不喜舞刀弄枪者,她便信了。以至后来风闻魏老夫人时常入宫给皇后问安时,她也未曾留意。但此刻魏令华这样子,倒似有些恼羞成怒?
她毕竟不敢轻信沈蔻,只猜疑不定。
沈蔻再接再厉,“这还只是露在人前的,背地里,魏家三番四次地笼络穆王府的女官,试图探问穆王爷的喜好,却被人家拒了,这事也有过吧?”
她前世?出入王府,借着戚老夫人的嘴巴,从白司闺口中听说过这事儿,如今虽无实?据,想来魏家既打着同样的算盘,行事也是差不离的。哪怕没这事儿,凭这种话惹怒魏令华,也是合算的。
是以语气十?分笃定,似铁证如山。
魏令华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了。
暗箭中伤,挑唆生事,那都是背地里的手段,明面上,她是温雅端庄的高?门闺秀,矜持守礼。跟人在大庭广众下谈论穆王已是不雅,哪料沈蔻还翻出这么多私密?周遭种种目光投来,令她几乎如坐针毡,心?虚之下瞧向杨蓁,便见那位赫然变色,怒目瞪着她。
“真有这种事?”
杨蓁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习惯了骄矜压人,她的目光却极锋利,掺杂被蒙蔽利用的愤怒。
魏令华哪里敢跟她争执?
怕言语牵扯出秘辛,一面赔笑安抚,一面重重戳了戳随身的仆妇。
仆妇会意,忙不迭的围上前故作劝说姿态,抬手转身间却将桌上一盘清蒸鱼故意扫落。瓷盘落在青石地砖,发出清脆的碎响,鱼汤四溅时,近处众人纷纷惊呼退避,沈蔻亦适时轻嘶了声,提着脏污的裙角,吃痛般蹙眉缩脚。
周遭霎时安静,无数目光闻声投来。
魏令华忙握住杨蓁的手,拿出惯常架秧子拨火后又息事宁人的温雅姿态,道:“今日是谢太夫人的寿宴,这般闹起来,若惊动了主家,着实?不好。咱们有话回去说,可别……”话音未落,忽听旁边有人低低吸气,她愕然侧目,就见矮墙旁不知何时多了道身影,正阴沉沉望着这边。
穆王爷?
魏令华打死都没想到江彻会来这里,惊愕之下,顾不上哄杨蓁,忙敛裙行礼。
江彻眉目阴沉,缓步踱来。
……
被谢峤引入宴席后,江彻便被藏在暗处的无数道目光盯住了。不过他原也没打算在宴席上闹事,只管岿然端坐,同近处的几位熟人闲聊了几句。等杨固匆匆递来消息,说沈蔻那边有动静时,便动身过来。
才走到矮墙边,就听到沈蔻说他铁石心肠,她懒得费心思。
江彻闻言,眸色稍深。
他敢拍着胸脯保证,在与沈蔻相识的这半年里,他因性命攥在小姑娘手里,甚少在她跟前流露冷硬态度。除了最初雨夜回京,迫不得已将她劫到客栈商量之外,更没为难过她半分。相反,还在玉镜湖畔为她解围,天麟山上出手照拂,甚至费尽心思地为她下厨做菜。
活了二十?来年,他还是头回对哪个姑娘这般上心?。
这算铁石心肠吗?
江彻觉得不算。
亦可见,沈蔻对他的印象是有偏差的。
江彻头疼地揉了揉鬓角,扫了眼气势汹汹的杨蓁,经不远处的洞门快步绕行。男客闯入女眷的席面,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江彻目不斜视,扛着满身冷硬站到了沈蔻的身后。目光亦如重剑一般,带了浓浓的不悦,沉甸甸落在了魏令华的身上。
周遭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江彻不语,就那么盯着魏令华,峰岳般负手而?立,阴鸷冷硬的气势令周遭都森冷起来。
魏令华何曾遇过这种场面?
她在闺中长袖善舞,皆因摸透了女眷们九曲回肠的隐晦心思。此刻抬眼偷觑江彻,目光才撞上对方的视线,便觉心?头一凛,冷汗随之爬上脊背,令她连呼吸都谨慎起来。沉默死寂般蔓延开,旁边的杨蓁寻常都骄矜任性,这会儿却像锯了嘴的葫芦,垂着脑袋紧盯脚尖,大气儿都没敢出。
所?有的目光,似乎都集在了她身上。
魏令华深深吸气,想起祖母的叮嘱,竭力端出温雅的姿态,壮着胆子屈膝为礼,“今日侯府寿宴,满院喜气,原本都是来祝寿的。方才的口角是杨家妹妹和这位姑娘间有些误会,未料搅扰了王爷的雅兴,还望王爷恕罪。”
江彻皱眉,“误会?”
旁边杨蓁碍于他飞剑震慑的威仪,原本缩着头当鹌鹑,听魏令华言语间将事情都推到她和沈蔻头上,不由暗自皱眉。
她今日原本好端端坐着,是魏令华说有趣闻,将她带来这里,才引出之后的口角之争。
结果事到临头,魏令华却推了个干净?
心?里存了芥蒂不快,于魏令华的品行难免起疑,再想想沈蔻方才的言语……杨蓁稍加思索,觉得穆王毕竟跟她有血脉牵系,宴席之上应该不至于冷厉拔剑,遂抬起头,有些嗫喏的道:“不止是我跟她,还有魏家姐姐。王爷既然来了,不如住持个公道吧?究竟魏姐姐……”
“本王没兴趣主持公道。”江彻冷然打断,目光瞥向沈蔻,“本王过来,是给她撑腰。”
声音不高?,却因周遭鸦雀无声,平白添了掷地有声的气势。
杨蓁面露错愕,魏令华亦瞠目结舌。
就连沈蔻都神色微动,偷瞄了江彻一眼——虽说早就约好了给她收拾残局,但这话说出来,为免太过偏心。演戏演得过头了吧?
念头未已,就见江彻躬身道:“伤着了?”
“脚疼。”沈蔻低声。
江彻遂吩咐随行的侍女扶她去后面歇息,而?后冷冷盯了魏令华一眼,道:“好自为之。”
说罢,拂袖而?去。
剩众位女眷面色各异,行礼恭送,杨蓁则满面怒意,遽然瞪向魏令华——
沈蔻的话未必可信,但江彻却是明察秋毫的王爷之尊,定然最清楚内情。当日他在宫宴上当众给魏家没脸,如今没责备与人争执的她,却出言训诫魏令华,足见孰是孰非。亦可见,魏令华是真的拿她当枪使,视若随意玩弄的蠢物。
霎时间,怒气与难堪汹涌而?起。
见魏令华伸手来握她,似还打算拿鬼话哄她,杨蓁一把拍开,怒道:“往后别到跟我跟前挑拨离间,枉费我那样信你,却原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瞧着让人恶心!好好一场寿宴,平白让你撺掇出这许多事,成日家就知道搬弄是非!”言毕,带着一种仆妇丫鬟,气急败坏的走了。
那姿态,全然是受人唆使错信奸贼的委屈模样。
留魏令华站在原地,脸色青白交加。
矮墙旁,沈蔻勾起了唇角。
杨蓁既已反目,魏令华虚伪的脸皮就算是彻底撕破了,不出今日,必定能传遍整个贵女圈子。没了这虚假的贤名遮掩,看她往后还怎么兴风作浪。
作者有话要说:=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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