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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紫藤树独立于无际麦田中,地势稍高,谢逾白和乘衣归并肩站在树荫边缘,看着两个小孩。

谢逾白认出这段虚像是他和南星跳入流萤千花阵之后的事。所以,他被乘衣归卷入“溯尘”后的做的事,当真改变了某些东西吗?

白胖子咯咯地笑:“你是不是很怀念?看得比我还认真。”

谢逾白摇摇头,道:“也许你说得对,有些东西,我是该找一找。”

乘衣归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移开视线,看向谢逾白的“前尘”,轻轻地笑:“奇怪的人类。”

麦田中,小谢遇手腕上,其中一根红线呈现出比其余六根更鲜活的色泽。

小谢遇搓了搓红线,南星便隐有所感。

南星奇道:“这是什么?”

小谢遇道:“麒麟血线,仅此一根。只要你活着,我就能找到你;只要我呼唤你,你就能找到我。”

乘衣归显然听说过麒麟血线,向谢逾白道:“六界求之若渴的东西,你倒是如此轻易就结缘于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孩子身上。”

“身外之物啦,在这个世上保命最大。”谢逾白无所谓地笑着,心中却思考“仅此一根”的说法。

他生于七夕,幼时体弱,爹娘按北玄国的风俗,为他向大师求了七夕红绳保平安。大师是护国寺的得道高僧,见谢逾白第一面,就道此子灵骨不凡,有大作为,慷慨地送他麒麟血线代替普通民间凡线。

可是,大师只有一根麒麟血线,系父难系母,于是谢逾白干脆谁也不系,先留着,至于其他六根血线,是长大后慢慢得到的。

麒麟血线,人死则化尘。谢逾白看着手腕上的七根红线,心道:“所以,南星还活着。”

“温暖的回忆,发着光……”乘衣归的身体朝着“前尘”那个方向倾,似乎在用不存在的鼻子去嗅某种虚幻的气味,“可是,不是,也不是这个……”

“呃!”乘衣归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痛呼。

谢逾白扭头,见他黑洞般的眼睛痛苦地眯起来,白胖圆润的身子弓成了月形,身上雪雾般的白光明明灭灭。

“你怎么了?”谢逾白忙扶住他,“你的身体在变小?”

如果乘衣归有皮肤,那此刻的他应该已经疼得满头大汗,他的身体几乎弯到了地上,周遭寒气更重。

“我……”乘衣归的身体已经缩到了和谢逾白一样高,他侧过脸,刚想说“没事,‘溯尘’灵力消耗太大”,却见谢逾白的暖袍已经无力抵挡越来越严重的冰灵,衣角开始凝结,连谢逾白的半透明的指尖也覆上了一层冰霜。

乘衣归黑眼一震,一个巨力撞开谢逾白,吼道:“太慢了,太慢了,不用你,我自己找。你别过来!”

说罢,抛下谢逾白,独自向麦田中疾速移去。

“等等!”

谢逾白追向麦田,可每根麦草都像是有意识的牢笼,构成迷阵,乘衣归肥胖的身体前一秒挤开了道路,下一秒,两边的麦草就合拢得严严实实,将乘衣归的身影完全遮挡住,并伴随风过簌簌声,将他移动的声音也淹没了下去。

乘衣归:“要找到他,要快点找到他,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乘衣归?十一月鬼!”

没有回应,很快,连周围仅剩的寒气和魔魇般的重复低喃也消失无踪。

麦草还在往上生长,很快高过成年男子的身高。

“幽冥鬼果然阴晴不定!”谢逾白暗恨自己情急之下就冲了进来,这会儿完全丢失了视野,“失策了。”

无边无际的紫色麦田,站在紫藤树高地往下看它,便是唯美,可置身其中,丢了方向,不闻人声,连高地上的紫藤萝树也看不到了。无措与恐惧足以摧毁任何一个心志坚定法力高强的人。

麦草摩擦声刮过耳膜,辽远舒荡的风音在不知时日流失的孤惶中,化作窃窃鬼语。

谢逾白敏锐的听觉将一切杂糅声无数倍放大,加上记忆空洞带来的烦躁,让他头痛欲裂,眼前的麦草似乎出现了无数幻影。

“……”谢逾白捂住额头,半跪在地上,咬紧牙关,接近全力让自己清醒,“这草吐出的光点,有致幻作用。”

前后左右都是麦草,谢逾白眼花缭乱,视野开始一点点暗下去。

“不行,若在这片草中昏过去,谁也不可能找到我,最终只会被暗中潜伏的妖魔分食。”

谢逾白拔出匕首,狠狠往小腿上一刺。

“唔!”

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有所清醒,耳畔又捕捉到了“前尘”的声音。

小谢遇:“诶,下雪了?”

南星沉默了一会,似乎在仰头分辨,而后惊呼:“糟了,是孢子雨!快跑!”

两句人声宛如茫茫麦田中的方向标,谢逾白拖着腿朝那个方向跑。

不知用力扒开多少高草丛,一黑一白两个小小身影终于撞入眼帘。

“等等!”小谢遇道,从乾坤囊中取出一把红纸伞,向谢逾白(实则是南风岸的方向)招手,“快进来!”

谢逾白下意识伸手一抓,抓了个空。

谢逾白如梦初醒般,站住不追了,看着虚幻的自己与黑衣小少年,向前奔跑,直到那柄醒目的红伞,消失于摇曳麦田中。

有如雪如絮的东西飘落下来,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孢子”。

“这也是虚幻的。”谢逾白喃喃,哪知,刚刚被刺了一刀的小腿却突然传来锥心刺骨的痛,如万千蚂蚁啃咬筋脉。

“啊——!”谢逾白低头,脸色一白。

衣料被划开,裸露的那一小块小腿肌肤上,落了一个蒲公英一般的白孢子,还在拼命往伤口里扎根!

白孢子很快被血浸染成红色。

孢子雨是真的!

乘衣归!你坑死我了!

谢逾白持匕首横扫,想砍断周围的高草,暂时铺成遮掩物,但还没划两三下,便一声闷响,匕首落地——谢逾白疼得抓不动刀了。

他跌坐在地,紧咬下唇,两鬓发丝被汗水打湿,小腿肚上最初的那朵孢子越长越大,旁边还生出了三两小孢子。

破烂天道!是不是就因为作者前几次安排的重伤剧情我都全身而退,你就干脆把疼痛叠加在这一次上啊!

作者!你再虐我我诅咒你扑街一辈子!

谢逾白疼得骂人。

这时,重影叠叠的视线中突然闯入一抹红。

谢逾白不太清醒地想:红伞?“前尘”怎么又跑回来了?

正想着,红伞一转,正对上谢逾白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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