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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有人在用小锤子不停敲击自己的太阳穴,裴羽枢忍受不堪,缓缓睁开眼,林易安然的睡颜乍的一下出现在他面前,肌肤相亲的触感让他混沌的脑内在一瞬变得空白一片。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动了动身子,抬起手臂,轻轻按压着太阳穴,试图使自己清醒一些,不料这并不大的动作却引来了正处于睡梦中的林易的抗议,只见林易环紧搭在他腰间的手,如同怕他跑掉一般。
“……师兄?”裴羽枢小声问,一张嘴就感到喉咙像是吞过火球一般被蒸的丝毫水分不剩,干哑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一拉一合,他不禁吞了下口水,喉咙干渴非但没有缓解,反而疼痛逾盛。
林易没有反应,只是碎散在额前的发被气息吹动,遮盖了眼睫,此刻的他唇角微微带着笑意,就像个因拥有一切而无忧无虑的少年,让人好奇他在梦中的经历。
这跟平常那个仿若冰块成精、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林二师兄截然不同。
“林云破?”裴羽枢稍微放大音量,又试探的叫了一声,林易只是眼睫微微颤了颤,并没有醒。
金灿阳光透过窗扉打在地上,现在最多不过卯时。确认林易还在熟睡当中后,裴羽枢松了口气,他伸手将林易额前碎发拨开,探头在他额前印下轻轻一吻。下/身的不适已经向他充分解释了昨晚发生的一切——无非是一场酒意催动的欢/爱——裴羽枢半推半就,林易则沉浸在寻游时期,此生中最快乐的一切,都在那段时光中,他将它埋藏在心底,珍如瑾瑜。
裴羽枢也保持着环抱林易的姿势,他的手触碰到林易后背,却在触及到那道贯穿上身的伤痕时弹回。
他小心翼翼把林易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支起身子,大腿根和腰际传来的抽痛让他闷哼了一声,险些没撑得住,一下子栽倒在林易身上。
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越过林易这堵“大山”,裴羽枢的赤着脚触碰到了地面,却因腿部一时没有知觉,直直跪倒在地,带着潮气的地面冰凉刺骨,
裴羽枢打个哆嗦,更加清醒起来。
要早知道会这么疼,他一定会在林易准备亲他时一个酒坛子甩过去,然后再让林易自行解决,而不是蠢到把自己送到人家床上!裴羽枢一手扶着床沿,一手扶着运动过度的腰,懊恼道。
索性他在昨晚做完后及时清理了两人,不然此刻可能还会更加狼狈。裴羽枢从地上的衣服堆中挑出自己的衣服,先是只披了一层中衣,腰带草草一系,便开始了后续处理工作。
他暂时还不想让林易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
裴羽枢拖着酸疼的身躯,匆匆将两人欢/爱后的痕迹一点一点抹去,把所有东西都恢复原状,营造出一种昨晚只有林易自己醉酒在屋内的场景,最后又回到床边,怔怔看着还没有醒来的林易。
林易睡的很熟。
“唉。”
裴羽枢不忍心的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在虚空中画了一个符印,最后一次落成,只见符印像有了意识一般自己贴附在了林易身上,他心念一动,符印逐渐散发出暗紫光芒,从弱到强,又由强到彻底消失不见,不过眨眼之间。
这是一式魔修才会的术法,它能让人忘掉想让他忘记的一切,只不过,这术法有个弊端,那就是施法过程过于繁琐,需要被施法人三日内不能见到要让他遗忘的人,这期间他会渐渐淡忘,一旦成功,他此生都不再会有这段记忆。
被施过一次这种术法的人,再次被施法的生效周期会被延长一半,也就是说,如果想让林易忘掉这件事,裴羽枢至少在四天半内不能让林易看到他。
※
起床早修的哥舒瑜一开门,就发现自己门口坐着一只可怜巴巴正把脑袋埋在膝头的裴羽枢。
“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哥舒瑜怕吵醒哥舒瑾,小声开玩笑道:“而且一脸被糟蹋了的表情。”
裴羽枢脸上顿时风云万千,看向哥舒瑜的眼神复杂难读:“小鱼儿,你变了。”
“诶?”哥舒瑜不明所以。
待裴羽枢解释完来龙去脉时,哥舒瑜沉思片刻,最后有颇为感叹道:“果然是被糟蹋了啊……”
“你的关注的点能不能正一点。”裴羽枢扶额,清晨人还不多,他和哥舒瑜并肩走到溪边,裴羽枢别扭的坐下,就着溪水冲了把脸,“后劲儿真大。”
“你们喝的是什么酒啊。”哥舒瑜好奇道,“能让两个……嘿!会湿的!”
裴羽枢停止泼水,幽怨的看着他:“我来找你可不是陪你八卦的。”
哥舒瑜不解:“但你还没有说,你来找我是准备要干什么。”
“把我和燕且歌的通行令先给我。”今日便是他们启程去试炼地点的日子,按规矩来说,需要由本门的负责人带领弟子集体出行,啸霜宗的负责人就是林易,裴羽枢自然是不想见他,“我们先过去。”
“嗯。”哥舒瑜觉得没什么不妥,跟大家走或者是自己走,目的地都一样,为的只是弟子的安全,但要是裴羽枢想要独自出行,他自然是放心的。
哥舒瑜将口袋里的通行令取出,找到印着裴羽枢和燕且歌名字的两张,递给裴羽枢,待裴羽枢正要去接时,哥舒瑜动作一顿,又把通行令收了回去。
“嗯?”裴羽枢不明白一向对他言听必行的小鱼儿为何会犹豫。
“师兄。”哥舒瑜用他那双异色的眸子紧紧盯着裴羽枢,神情认真语气严肃,“你打算就这样,一直逃避下去?”
裴羽枢被问的一懵,随即摇了摇头:“会告诉他的。”
“是在你被全天下发现之前告诉他,”哥舒瑜看着裴羽枢那张因魂魄和躯体契合度增高而越发与之前相像的脸,接着道:“还是在被他自己发现之后,再‘告诉他’。你迟早会被发现的。”
“但不是现在。”面对咄咄逼人的哥舒瑜,裴羽枢很是应付不来。
“你到底在害怕什么,你们两个明明都已经……”哥舒瑜疑惑,“之前是你追他逃,如今是他追你逃,饶是我不怎么喜欢他,都有点看不下去。”
“害怕什么……林云破对魔修恨之入骨。”裴羽枢看着溪中游鱼,有一搭没一搭道:“他可能因为我改变他的看法吗?如果可能的话,当初来讨伐我的人就不会是他。”
“嗯……我觉得他去找你不一定是要杀你。”哥舒瑜拍拍裴羽枢的肩,“师傅当初跟我们说林师兄只是要去把你带回来。”
“……”裴羽枢歪着脑袋看哥舒瑜:“如此兴师动众只为把我带回啸霜宗,试问你会用踏歌切肉吗?”
哥舒瑜皱眉,“我不吃肉啊。”
“那你一定活的很没意思,所以才会闲着管我的事。把通行令给我。”裴羽枢显然不想拽着这个话题不放。
“我感觉你在钻牛角尖。”
“你拽不出来我,干脆就别管。”
“……”哥舒瑜有些发愁,裴羽枢虽然看似对一切事物没有太大追求,随遇而安得很,但在遇到有关林易的人事时,却执拗难逆,或许是太过在意,才会寸步难行。
“乖。”裴羽枢站起身,拍拍身上尘土,对哥舒瑜伸出手,“有些事你不清楚。”
哥舒瑜把通行令放在他手里,却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接着道:“那我不管你了,反正错过这次,没准你俩的矛盾会越来越大……”
“我自有分寸。”
“你开心就好。”哥舒瑜见劝说无果,便松开了手,“路上小心。”
哥舒瑜走了后,裴羽枢又在外面游荡了一会儿,心中不断说服自己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
哥舒瑜对他说的东西他都懂,可就是迈不过那一道莫名其妙的坎,林易对魔修可谓是丝毫没有容忍之心,更何况他“做了”那么多十恶不赦的事。
其实在他知道所谓自己那些光荣事迹后,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入在魔后遇到了池浔,两人刚开始便相谈甚欢,如失散多年的知己般合拍,裴羽枢渐渐对池浔放下了戒备心,所以才会在池浔提出要借他名义建立魔教时放手让他去。
本就不爱管事的他自然是将魔教的一切都交给了池浔打点,而自己则过上了归隐生活,每天钓鱼打坐,乐得清闲,丝毫不会去过问教中之事。
没想到在这种信任促使的放纵下,自己的名声和魔教的声誉就被池浔越搞越臭,池浔也有意瞒着他,每次在他心血来潮想问一问教中事物时,池浔总是会“不想让他太累”的糊弄过去。
若不是那次将近哥舒瑜哥舒瑾及冠之日,他想要出山去见见两人,或许会被蒙在鼓里一辈子。
不过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眼瞎,识人不清。妖族天生便拥有强大灵力——这一点让还需后期修炼的人们羡慕不已,但他们却丝毫没有人性,狡诈冷血等,几乎已经成了妖族的代言词。
池浔则将人类扮演的很好,好到裴羽枢都信了他是因为喜欢人类生活才会来到这里,但最后的事实说明,他当年所说的话,只是为了迷惑他。
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感受并不好,再加上得知池浔对他的各种欺瞒,就比如师傅和大师兄来找过他回家这件事,从池浔口中传来便成了“他们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啸霜宗范围内”;屠了一个门派这件事,从池浔口中传来便成了“自当防卫。”
裴羽枢拔剑便冲回魔教,将剑架在还在案前看公文的池浔脖颈处,质问他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他。
池浔不慌不忙的将笔架在砚台上,笑看他,告诉他,事情已成定局。
“我就是你的挡箭牌吗?!”裴羽枢暴怒,手下用力,鲜红血迹自池浔皮肤渗出,滴落在地。
“是,对不起。”池浔笑容丝毫未变,仿佛脖子上的剑只是一个玩具,对他造不成丝毫威胁一般,“羽枢,你太过信任别人了。”
裴羽枢没有说话。
“罢了,一会儿你最想见的人会来找你,现在,去沐浴更衣吧,给他个好印象。”池浔用两指将剑隔开,“不要试图忤逆我,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事到如今,裴羽枢也不会相信平常池浔给他喝的药膳是为了帮他调养身体,他明白,这一切都是池浔计划好的,他在他的棋局中,只是一颗必然会被抛弃的棋子。
他问池浔:“如果我现在运功,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但会很疼。”
裴羽枢生生被池浔的话气乐了,他运转灵气,只感到体内像是被千万刀片搅动,五脏六腑无一处幸免。
池浔起身揽住他,亲切耳语道:“乖。听我的话,不会有事。”
“我一直很听你的话。”
裴羽枢咬牙切齿,“在今天之前。”
池浔好像并没有听到他说话一般,半抱着他将他送出门口:“你再磨蹭一会儿,就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林易?”
“除了他你还想见谁,魔尊大人,你可真贪心。”池浔怪里怪气的说道,他的笑意未及眼底,在那里,只有幽幽深寒
“你都跟他说了什么!”裴羽枢惊慌起来。
“跟你出去所了解到的……没什么偏差,别瞪我,解释这种事,还是留让你亲自对他说吧,他一定会相信你的,对吗?”
最终,裴羽枢没有选择去解释。
他推开房门,燕且歌正在里面转着圈,见裴羽枢回来,他连忙过来抓住他的肩膀:“你晚上去哪了,不知道今天很重要吗?!”
裴羽枢坦然道:“在师兄房间过夜,你收拾一下东西,我们不跟师兄他们一起走。”
“啊?为什么?”
“嗯……他怕把我和他们放在一起,会打架。”裴羽枢在燕且歌跟前晃了晃手里的通行令,他发现跟池浔处久了还是有点好处的,那就是他现在想都不用想,就能忽悠别人。
看到通行令,燕且歌便一点担忧都没有了,裴羽枢和师叔的弟子们相处不过来这一点,啸霜宗上下都知道,这次让他俩单独行动,恐怕也是为了防止他们没到目的地就内斗起来,这样也好,省的但时候他还得劝架:“多会儿动身?”
“现在吧。”裴羽枢要带的东西不多,他背上那张共鸣而来的弓,随手挑了几件衣服放进包裹中,示意燕且歌可以走了。
“对了,你这个弓的事有没有跟师傅说?他怎么说?”燕且歌拿起自己的佩剑,恰巧看见裴羽枢身上那个和啸霜宗格格不入的弓,好奇道。
“说了。”裴羽枢一想起这事,气就不打一处来,“他说这把弓是他寻游时期得到的宝贝,用来镇那些剑的戾气,还埋怨我为什么闲着无聊要去共鸣……白白拿走了他的好东西。”末了,裴羽枢翻了个白眼。
“这……也不怪你,你以后要怎么修炼?师傅说了吗?”
“说了,他说剑修箭修都不如贱修,让我专心练贱,因为这个难度不高。”
“……”燕且歌明显没有理解“贱”“箭”“剑”是哪三个“剑”,“什么什么剑?”
“你手里的剑,我背上的箭,和犯贱的贱。”
“他让你修哪个?”
“他让我犯贱。”
“……”燕且歌满脸窘迫:“你确定没有找错人吗?”
“如果你说的师傅就是那个山洞里坐着的瞎子,那我确信我没找错人。”
“呃……你要贱修吗?”燕且歌问。
“哪个剑?”
“犯贱的贱。”
裴羽枢盯着燕且歌看了半晌,用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一下一下的,边戳边道:“你知道他怎么瞎的吗?我戳的,你是不是也想像他一样?”嗯,毕竟其他人都说李万机是他弄瞎的。
“诶,师傅的眼睛不是因为魔尊才会瞎吗?”燕且歌一副“你在逗我”的表情。
“我说是我就是我,闭嘴。”裴羽枢强势道。
燕且歌没有辩解,心想自家小师弟的妄想症真的是越来越严重了。
两人跟着裴羽枢不知用哪弄来的图纸,沿路绕开林易他们要经过的地方,在试炼地附近的一个小镇歇了脚,小镇里也有很多慕名而来的各路道友,各门各派聚集于此,热闹非凡。
燕且歌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其他门派,在他的映像中,修仙的地方,也只有百印谷、啸霜宗、颜氏和姬氏。他拽着比他还小的裴羽枢问东问西,裴羽枢为求耳根清净,也只能万般不耐的一一向他介绍。
“你知道的好多,都是林师兄告诉你的吗?”
“看书看的。”裴羽枢现在极其不想听到林易的名字,因为那晚欢愉,以至于他现在走路都不利索。
“说起来你和师兄那晚干什么了?”燕且歌早就注意到了裴羽枢的不适,憋了几天,终于憋不住,问到。
“……”裴羽枢突然沉默,用筷子戳着面前的米饭,他对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表示很不满。
“说说嘛,我好好奇。”燕且歌给裴羽枢夹了一块豆腐,贿赂他。
“没什么,就是彻夜畅谈人生理想,为爱情鼓了个掌。”裴羽枢淡定道。
“爱情?师兄有喜欢的人啦?!”
“嗯。”
“是谁啊。”燕且歌的兴致起来了,
又问道:“是不是师叔那边的鸢师姐?”
“为什么是她?”鸢师姐是师叔的第一个弟子,和林易是同辈。裴羽枢简直好奇燕且歌这么丰富的想象力和无与伦比的自信是哪来的。
“因为宗里都在说他们两个是天仙配啊。”
裴羽枢茫然。
燕且歌看到裴羽枢迷茫的双眼,问:“你没听过吗?对了,他们见到你就跑,根本没有机会跟你说。”
“……嗯。”裴羽枢为了听八卦,忍住了想要一巴掌拍死燕且歌的想法,燕且歌性格好,对谁都很快就能熟络起来,因此弟子们大都喜欢他,也都乐得与他交好。“鸢师姐是宗里最漂亮的女子,美若天仙下凡,性格也温婉得很,修为更是丝毫不下其他人,简直就是所有人梦中的道侣。”燕且歌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传言鸢师姐的一身功夫有不少是二师兄教的,他俩的关系很亲密,还有人撞到过他俩在墨竹林中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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