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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尉蹬着小三轮,后面坐着时纺和董许愿,只要他们经过的地方,顺着白烟飘出来的,是霸道又勾人的香气就飘进了他们的鼻子,飘进了他们的胃里,飘进了他们的脑子他们的记忆里,勾得他们神魂颠倒,不知不觉地就掏了钱买了东西。.┏104399┛
时纺跟着就是在家闲着无聊没事干,她乖巧地跟在时尉的身边帮着时尉收钱。
一天的忙碌过后,三人抱着一大盒钱回家。
“三十五块一毛钱,三十五块两毛钱……三十五块八毛钱,三十六块……哎呀哎呀,哥哥我又数错了!”时纺乐得在床上直打滚,“怎么这么这么多钱呀~~~~~~~”
“嘘,纺纺小声点!”董许愿有些害怕地看了看四周,生怕有人知道他们家的钱或是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茶叶蛋一个两毛二,猪油渣一片五毛钱,红薯球一个卖两毛钱,再加上卖掉的猪油,一共拿回七十八块四毛六。刨去成本,今天一天赚了四十多。
董许愿拿着钱心肝都在都,手都觉得不是自己的了。
四十多块钱,别人一个月的工资哪!
“妈,冷静点,今天咱们准备再多一些,明天能赚更多钱呢!”
“该的该的!”董许愿把钱收好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晕,但她一点都没有不开心,只觉得这种天天眩晕的日子能再长一些。
董许愿抽了二十块钱准备去买肉和鸡蛋,想了想又抽了十块钱,然后又咬咬牙再抽了十块钱。
做红薯球的材料不需要再买,但鸡蛋和猪肉却是不能少的。
肥肉的价格要高,瘦肉的价格要低一些,但如果是五花肉的话,那两斤五花肉要比肥肉瘦肉混起来买的价格还要低一些。
国营的肉联厂收猪卖猪的价格都是一样的,且要搭上肉票,现在有私人会卖肉厚,肉联厂的生意就不好了。
时尉之前拿着几包烟几块钱打通了关系,不需要肉票就能卖上一些肉。私人卖的肉可能会比肉联厂更方便质量更好一些,但因为他们收猪的价格就要高一些,所以卖的肉价格也更高。两个比较起来,还不如去找肉联厂的工人拿个“内部优惠价”。
肉联厂工人大多被拖欠着工资,日子并不好过,他们要生活,自然得变通一些,所以对这样的事情厂子的领导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为时尉要长期定肉,还免费送了一些骨头。
骨头内脏虽然没猪肉那么值钱,但多少也是钱啊!这是白来的便宜。
骨头是能熬出油的,虽然麻烦了一些,但很多人都靠着买便宜的肉骨头来让一家子多点油水。
董许愿拿着骨头一回来就给就熬了锅奶白的骨头汤,没加一滴油,煮出了好多油花,再把青菜萝卜往下一扔,又香又鲜。
“时尉他妈在吗?”一家人正美滋滋地吃着晚餐,外面突然来了一个和六七十岁的老太太。
董许愿一抹嘴巴就马上出去了。
“你好,我就是。有事吗?”
“是这样的,我听我们家邻居说,你这里卖猪油,现在还卖吗?”
“卖的卖的。”董许愿照着时尉教的说,“我家的猪油之前炸过东西,可能有些味道,介意吗?”因为这个,他们今天的猪油都没卖多少出去,还剩好多呢!
“不介意不介意!”老太太几乎是笑开了花,连忙说,“我就要这个我就要这个!”
董许愿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这么高兴,跟捡了天大的便宜似的,但他们能卖钱就好了,不去追究这个。
出乎时尉预料的,他本来以为买油的人不会有多少,毕竟能自己买猪油回去熬,但他们一说这是之前炸红薯球用过的油,买的人一下就多了起来。
油
,尤其是动物油是很吸香的,炸过红薯球的油很香,比他们自己熬出来的猪油要香多了!而且还带着点甜!只要往菜上门滴几滴,舌尖就好像多了一丝甜味,菜的味道也好上了许多,尤其很多人都是直接把菜水煮了吃的,最多就是滴几滴油,又或是把菜捞出来加点盐,加两滴油拌凉菜。
但是加了时尉他们的油后,本来平平无奇的水煮菜就香了很多很多!
知道了猪油火爆的理由后,时尉有些哭笑不得,猪油确实香,但香也有程度,如果不是大量用的话是分不出那么点区别的。他们觉得香,说到底还是因为心理作用。
第二天时尉就不被允许跟着一起去卖了,董许愿和时长财出门,时尉则带着时纺待在家里。
“你一大学生,跟着我们出去干嘛?我不管你是睡觉还是写字,就跟家待着!”时长财骑上三轮就跑了。
时尉也知道时长财不愿意让他跟着,是因为受罪。猪油渣冷了才是风味绝佳,香味虽然比不过刚出锅,但吃的话还是冷了吃更棒。
而茶叶蛋和红薯球都得是香喷喷热乎乎的才好吃,尤其是茶叶蛋,他们必须要不断地用香味吸引人的注意力。
大夏天的往三轮车边上一站就十分地热,茶叶蛋咕咚咚地冒热气,油锅虽然不冒热气,但油的温度比水蒸气的温度可高多了,一不小心就容易烫伤自己。
油锅虽然有密闭的盖子,虽然接的是可是随时开关的煤气桶,但危险也不小,受罪又受累,时长财和董许愿都不乐意俩孩子受这个苦。
时尉没办法,他的倔都是从他爸妈那遗传过来的,俩人加起来的倔可比他和时纺的闹来得厉害。
“走吧,陪着哥赚钱去!”时尉之前以为送出去的稿子都不行了,所以有段时间没动笔了,现在拿到钱,算了算退稿率后,觉得还算不错,所以准备继续写下去。
主要还是投稿这件事比较灵活,哪里都能写稿,最后只要把信一寄出去,等着收钱就可以了。
时长财和董许愿埋头赚钱,时尉埋头写稿,在忙碌中,时间就过得十分快速了,等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时尉一下都没有反应过来。
时尉的通知书特意被领导打过招呼,填的地址虽然是时家村的,但却是直接被邮递员镇长先生他送到现在居住的屋子的。
“哈哈哈,少年出英才,时尉小同学,不骄不躁很好很好!”镇长笑得脸上的肉都抖了三抖。他从十几岁就进了领导班子,从最底层开始,一转眼也在镇长的位子上做了八九年了,眼瞧着没有再往上升的机会了,但突然多了一个时尉这样的潜力股,可不得让他多高兴高兴!
时尉本来在屋子里写着稿子,听着敲锣打鼓声出来,看到是镇长,心里就明了了。
“还是国家栽培的好,也是因为有镇长您的鼓励和宽容,我才能被燕大看上。”时尉也是笑容满面地和镇长互相吹捧。他上辈子是从一无所有做起的,虽然做不成一点没节操地舔狗,但是商业互吹的功力还是一点不少的。
家里没什么好菜,父母也不在家,时尉想招待也没那个身份和规矩,镇长有心结交时尉这个未来干部,也不在意有没有肉菜酒席,看到他们家的窘迫,镇长哈哈一笑,寒暄了几句就借口公务繁忙便回去了。
镇长一来一走,这阵仗可一点不小,上一次时尉考了高分,镇长他们虽然也是高调出动,但因为通知书还没有正式下来,大家八卦得也有限度。
之前八卦归八卦,但通知书没下来,总归是有“牛吹上天最后跌下来摔死”的惨例,但通知书下来就不一样了,这就是真真切切的首都名牌大学生了!没看到连镇长都亲自来恭喜了吗!
大家对大学生的想法还没那么多,就是一个——铁饭碗,当干部的!
以前说是
当工人好,工资还比同级的干部多一截,但现在很多工厂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还说工人好吗?
大家把金饭碗从工人那里转开,开始觉得干部还是真真儿地好呀!有身份有地位说法有分量,还不怕拖欠工资!
董许愿和时长财听到消息着急忙慌赶回来的时候,时尉已经被一群又一群热情且大嗓门的邻居们给淹没了。.
时纺倒一点不觉得人多人吵,她恨不得人再多一点才好。
小姑娘仰着脑袋,挺着小胸脯一脸的自豪臭屁:“时尉就是我哥!你们知道时尉是谁吗?”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说了,时尉是文曲星下凡,被他摸一下,考试就能考满分!”
“我也知道我也知道!”
小屁孩们伸着手争先恐后地抢答。
“你们知道就好!”时纺傲气地说,“我可是时尉的妹妹,你们都得听我的,谁不听我话我不让我哥摸你们!”
“听话的听话的!”小屁孩们立刻就喊,“纺纺老大好!”
时纺学着她们之前的校长那样,双手背在后面,挺着肚子慢悠悠地那里踱步:“不错不错,都是些好孩子!”
董许愿没空管时纺,时长财还没把三轮车停下来,她就跳了下来,然后拨开人群冲到里面,嗓门大得出奇:“尉尉,通知书呢?给我看通知书!”
“时尉妈呀,你可真是个福气人儿啊!我第一次瞧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不一般,看现在就证明我的眼光错不了吧!”
“时尉妈的额头饱满,人家有福气还用得着你说呀!”
“错不了错不了,时尉妈就是个享福一辈子的命。咱前半生过的稍微差了那么点,但儿女双全老公体贴呀!后半辈子又有出息的孩子可以依靠,以后这福气可不得把咱们镇的天都给捅破了去呀!”
“……”董许愿一过来,街坊邻居们喋喋不休的恭维话就停不下来,母子俩根本没有说话的空,只能是先她们寒暄完才能休息会儿喝口水。
时尉累极了,那天骑着满满一车的东西从几十里外的县城回到这里都没这么累的。但时家其他仨就看不出来疲惫了,说了一下午的话,一个个依然是红光满面眼神锃亮,说不出来的精神饱满。
“我的好儿子,好儿子诶!”董许愿都恨不得抱着时尉亲了,连今天东西没卖完她也不忧心不犯愁了,吵吵着就要给一家人张罗大菜!
“妈,不用这么麻烦的,多弄点蛋,多烧点肉……”
时尉话还没说完,一个矮胖的身影就出现在他们家门口。
“请问时尉同学在家吗?”
来人身高不高,衣服破旧且脏,但手脚都是干干净净的,甚至是有点白胖,脸上带着一副眼镜,腋下夹着一本书。
“您是?”董许愿迟疑地开口。
“我是时尉的老师,姓许。”
这时候的人大部分营养都跟不上,没几个是长得高的,许老师也一样,他的身高不高,最多一米六五顶天,但是他的体重可不轻,虽然只有一百三,但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妥妥的胖子了。
时尉已经记不清当年的许老师的模样了,但是会在这时候出现的人,除了那个“许老师”没有别人。
时尉的眼神冷了下来。
许老师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但却不是一个好老师,在他的手下,所以的分数所有的优待都是可以换的。
所有的学生照着给他的“进贡”分等级,红包包得越大,分数越高,从不包红包的,则永远处于“倒数”的地位。这个年代的老师手里握着生杀大权,没有人敢质疑这么一个八面玲珑的严厉老师,也没有孩子去质疑他的分数,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质疑了也没有用。
大部分学生都是穷苦人家的孩
子,即便受了委屈,也不太会找父母出头。大人天天忙活着填饱一家子的嘴巴,性格难免会暴躁一些,对小孩的管教也是以打骂为主,告了状说不定会被自己爹妈揍一顿,即便爹妈跑去找了老师,老师的一张嘴也能把家长怼得说不出话。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时尉了。
时尉的学习好,不仅是许老师教的这一门数学好,其他的成绩也好得不行。高中入学的第一次考试,时尉其他功课门门满分,就许老师一个给了十几分,心疼得让校长呼吸困难,把时尉叫过来好一通劝导,让他好好学数学,结果却被校长发现考试成绩是随意给出的分数,把许老师叫过去大骂一通!
许老师在校长那里挨了一顿骂,不敢再对时尉的成绩做手脚,但是明里暗里地对时尉很是排挤,每一节课不罚下时尉心里就过不去。
时尉和许老师的梁子不是一天两天,和班里那些公子哥的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时尉嫌许老师没文化,只有小学毕业的许老师不仅没文化,而且懒,上课从来都是随意应付,时尉自学都比他懂得多。年轻的时尉有所有年轻人的特点——年轻气盛,不仅是课下,连课上都跟许老师杠了不止一回两回,好几次都闹到校长那去了。
时尉年轻,且成绩好,是校长的赌注,回回向着时尉没话说,但许老师家里也有些背景,他和他爹都是改革小队的一员,紧随着政策弄死了不少臭老九,又紧随着政策风风光光地进了学校当老师。
校长也是当年被他折腾过的一员,对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畏惧,骂归骂,但却不敢把他给开除了。尤其许老师编制在身,校长的权利还没大到能把他给开除掉。
上辈子,也就是时尉傻,才被许老师忽悠得对他改变了态度把他当恩人看,但现在的时尉已经不是傻时尉了。
“许老师,你怎么有用来了,新高一可马上就要上学了,你不去家访敲诈点钱出来呐!”时尉说话十分不客气,将满面笑容正准备邀请老师进来的许老师弄得十分尴尬。
“尉尉!”董许愿不满地拉拉时尉的袖子,低吼道,“说什么呢你!”
“妈,我就没说错!”时尉表现得就像个不服气的叛逆少年一样,大声地说,“就是他,就是他把我志愿给改了,我那么好的成绩,他想让我连大专都上不了,要不是我们校长细心,我就要被他害死了!”
时尉故意含糊掉过程,没说他是把他的志愿给改高了,就只说他把自己的志愿改了。
“你、你!”许老师没想过时尉这么不给面子,他们俩的宿怨破深,但在班级以外的地方,还是能做个塑料师生情的。
时尉中午收到录取通知书,前五分钟围着的邻居们才散,这会儿也在家八卦着呢,老房子没有隔音的功能,时尉一吼,很多邻居都探头探脑地注意这里了。
“你别血口喷人!我从来没有想过害你,我是一个老师,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我做的都是为了你好的!”许老师痛心疾首地说,“我辛辛苦苦、呕心沥血、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有的知识全部教给你,可是你呢?你——”
“许老师。”时尉一下拔高了声音,脸胀得通红,眼里的血丝根根分明,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你上课教什么?教一加一等于几吗?连数学书上的字都认不全,你有脸说这些吗?”
时尉就像是断了理智一样的疯子,不断地质问:“一个班六十二个人,哪一个的数学成绩是真的?我们是高中生!不是小学生!您觉得我们做着小学生的一乘一合适吗!”
时尉将早就准备好的试卷拿出来,全部洒到空中,和偌大的“100”同样起眼的,是大片的空白。
许老师没本事,他也从来没想过进取,每天上课不是找没给过红包的学生的茬,就是睡觉,一本数学书,比他们这些学生干
净了不知道多少倍。
老师们也不是不知道,但都不敢得罪他,他整人的手段多得是,哪个老师也不敢去触他的霉头。
试卷飘得满地都是,大大的试卷上没几个题目,即便是有题目,也都简单得让人发笑。
现在的试卷都是老师自己出的,尤其他们这里落后,花钱买习题对许老师来说更是和割他的肉一样。所以他的做法也简单,就是随意糊弄,想考试就考试,爱怎么出题怎么出题,爱怎么给分就怎么给分。
反正家长只会说:你这次考试考了多少?
而不是说:把你试卷拿来我看看。
所以七八年了,他的小把戏依然屹立得稳稳当当。
许老师慌张地满地找试卷,但这么多试卷,是时尉特意收集的,还从他那些同学那里拿了好多,扔得时候他扔得有散,并不是能够一时半会儿就能捡得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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