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存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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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见王乐倒下，扑面一横残影，旋即追迫至眼前，那人堪堪架住上身，迫得推移了数步，接连撞到了三道花架，不一时已将背部划得稀烂，一有血气透出，面前这尊“杀神”霎时涨了戾气，扑出的拳脚愈发狰骇。

那人接招的态势虽然不减沉稳，但隐然间似已疲乏至极，分明干练的拔招取势，几次三番下来，倾注了全身气力，都未拨点到要害。

愈来愈浓重的血气，终于冲溃而入，点破了混沌未明的心窍，石琼好容易摄神入定，将将垂眼，便即瞥见了倒仰于地的两人。

历经多日以来的折磨，石琼虽然憎恶王乐的嘴脸，但心想安身至此，既已得了生机，执意置旁人于死地，终归不是积德存善之举，探知王乐并未气绝之后，当即舍下，忙又去探另一人的鼻息。

“这是……”指间虽有些微的热意，扑鼻而来的血气先行占据了石琼的心念，“这人怎伤得这般重？”

才掀起一面衣角，即有几道渗血的疤痕入目，再往上探，更是怵目骇然，筋结遍布的脊柄周近，因为血水渗染，业已看不清轮廓，裹覆于各处的纱布，挣裂的挣裂，攒结的攒结，几乎寻不到一方整块。

会是何样的恩怨，令此人落至眼下这般田地？

石琼怔怔不得解，念及人命关天，不迭扯了王乐的中衣，将撕成整条的绸布裹缠周至，便即负起人来，急冲冲地跑向墙沿。

正还担怕引来护院的家丁，略一垂眼，即又瞥见倒在地上的两个眼熟之人，尽管不明所以，却也笃定了生机，拾起支棱开来的架木，恰巧是个现成的梯阶，片时光景，石琼已用袖布拧成粗绳，将断开的几处梯格绑得牢实，两面一搭乘，须臾工夫，业已离了院墙。

因有此前戾气激发的契机，多日的僵卧并未产生延滞，石琼竭力狂奔，尽管不辨路途，他也全无犹疑，一径赶往树影叠重的方位，越往前赶，心绪就越安定一分，直等看不见屋房门户，方才想起背上的人重伤未治，须得找郎中来救，脚步一停，先前难抑的激动，霎转成一片茫然。

他在京城无亲无故，倘若因为搭救旁人，再惹来王乐的追逼，好容易才争来的转机，一个不提防，难保化成泡影……

犹疑未决之际，垂于肩畔的手臂倏然动了动，疑是人没挂稳，自行滑落，石琼慌忙反手够出，正这时，那人抬起下颌，抵在石琼耳侧，有气无力地轻声说：“阁下何人？”

甫一说毕，石琼便听见一阵急促的喘息，猜是压覆胸脯，牵引了伤处，连忙将人斜身放倒，搀扶坐下，小心揽住后背。

月至中天，遮笼许久的薄云，不知何时各已布散开来，露出满盘的玉轮，石琼至此方才看清此人的面容，竟是少有的英挺眉目，若非唇色翻白，神色惨然，置于人群当中，定然显眼十分，见之难忘。

石琼怔了一时，那人即又开口：“可是阁下救了林某的性命？”

念及前番的犹豫，石琼莫名感到赧然，忍了片刻，沉声应道：“某姓石，单名一琼字，本为泽州人氏，经那王贼掳掠，方才流落至京——”

“石兄且住……”话音未落，那人勉力挣起半身，一手探入袖袋，丢开一册文牒，接而揽出一方锦盒，叠放至石琼膝间，颤声说道：“林某……乃朝中将帅，受人陷害，以权谋私，侵吞粮饷，此乃证物，且请阁下保管，替……有朝一日，替林某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