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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亦珩,你不是三岁小孩儿,身为东凌皇子,自当熟悉东凌律法,莫静的所作所为,足够她被问罪千百回!今日她能有这样的恶果,不过是她往日种下的恶因,因果报应,怪不得任何人!”
临君北指责,但并未挑明莫静具体所犯之罪。
一场弑兄夺位的阴谋让东凌前后损失了两大皇子,不仅让父皇痛心,亦让东凌飘摇,民心动荡。
他本想审出莫静与飒北勾结的罪证,以此来反查临亦珩是否参与其中。
如今看来,只能企盼临亦珩并未被莫静拖下水,毕竟眼下飒北虎视眈眈,东凌再也经不起这样的大震。
只是一想到莫静当年对母妃的所作所为,他便生恨,今日恶女人这样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不过自这现场和莫静的死态,似乎有些蹊跷。
“呵呵呵……果然,连说的话都一样……”临亦珩颓退,嘲弄中带了悲恨。
其实他又何尝不知母妃这些年做了许多错事,可她做这些全是为了自己,就算其罪恶滔天,那也是一心一意爱他、呵护他的母妃啊!
“本王知你与她只是表面夫妻,如今既已出了这么多事,你们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所以本王会向父皇请旨,以国之法赐你们和离。”
这是告知,不是商量。
临君北不愿再忍受她名与身皆住在别的男人的行宫里,从今往后,她便只是他临君北的女人!
行前,又提醒了一句:“莫静死得蹊跷,你若真想追查真凶,就该让仵作来好好验尸。”
说罢,直接出了这凶案现场。
在外面问了跪地的宫女内侍,只道今日唯有二皇妃来过,便再无多余线索。
叶司聿悄声告诉他,耳房里虽凌乱有些脚印,但有几枚很新,大小应该是女人的,且自鞋底印样来看,应该不是宫女,而且墙洞处地面脚印更明显,说明此人在此站了一定时间。
既非宫女,出现在冷宫的耳房便是蹊跷,还躲在墙洞前偷看……这般说来,到底是有人家监视莫静?还是有人目睹了莫静之死?
亦或者……此人本就与莫静之死有关?
眼下未得确切证据,所有疑惑皆有可能,至于具体为何,还得看验尸结果。
希望临亦珩能想得通。
未再多留,径直离开。
临亦珩攥紧握簪之手,骨节飒白,已是在隐隐颤栗,那双眸子一直紧盯临君北那方,直至其身影消失,才看回已然冰冷的母妃。
虽痛与恨齐裂,但临君北的话在理,母妃虽死在灾星血眸发作之时,但这种灾煞克人之说毕竟暂无实据,且母妃致命伤明显是簪插脖颈动脉而亡。
到底是谁如此残忍!
“来人,去命大理寺少卿过来!”
就算母妃罪孽深重,他也必然不能让她枉死!
离开落清园,临君北去了龙寰宫,本欲求见父皇,怎料父皇连自己也不见。
他只能吩咐宝全好生照顾,然后命逐风回到父皇身边,继续行使他的本职。
出龙寰宫后,天色已暗下来,将血红之色压盖得更加诡谲。
他知道就算莫静之死另有蹊跷,但其恰死在她血眸发作之时,必然会让百姓坚信她能灾煞他人。
后一步,自己该如何于天下悠悠之口中护她一生顺遂……
沁心阁外面,宁郜与那冷面杀手对峙,四周围了禁军,由贺子予亲自带队,欲抓这已有好几个命案在身的凶手。
临君北听宁郜汇报过,说此人是由一个小光瓶所控制,小光瓶在谁手中,他便视谁为主。
原本那小光瓶为楼断雪所有,此人也就成了楼断雪的杀人工具,所以那几起杀案,真正的凶手是楼断雪。
既然自崖底上来后,颜儿不曾立马将他交到大理寺,或有自己的考量,至于眼下具体如何处置,他想听听她的看法。
于是命贺子予退下,只道此事他自有安排。
沁心阁内,官少郇已经给木兮颜诊过脉,皆是些皮外伤,暂无大碍,只是身体有些虚弱,休养一段时日便好。
临君北不愿她留在宫中,于是直接带她回了王府,并命宁郜去长熙阁将她日常用度带回王府。
主人在哪儿,杀影便在哪儿,所以他也只木楞地跟上。
王府内,临君北让符叔专门在南苑自己的卧房旁给木兮颜收拾了一间屋子。
连筝今日在斗兽场本欲入围笼救颜姐姐和飒奇,结果刚想暗中行事便被人击晕,醒来后已是在王府,且天地血红之象让她心生骇意,只因颜姐姐的血眸在所有人面前暴露无遗!
她担心颜姐姐,想去救她,然却被这王府的管家阻止了,只道王爷有令,不准她离开王府。
她只能一边照顾同样被带回王府身受重伤的飒奇,一边焦急如焚地等着。
晚上听说王爷将颜姐姐带回来了,立马过去,见颜姐姐昏迷不醒,免不了又是一番伤心。
临君北只命她好生照顾,之后便离开了。
书房内。
提伽跪在地上,叶司聿、宁郜和曲如卿分别立于左右两侧。
官少郇冲进来时,周身怒气满溢。
他低头看了眼一脸平静的提伽,最终走到临君北跟前:“你还是怀疑她?!”
“因为她嫌疑最大。”
临君北语气清寒,铁面无私。
他的身边,容不得叛徒存在!
“证据呢!这么多年处事,你临君北不是个无据定罪之人,既然认定她是泄密者,那便拿出证据,否则,别怪我跟你翻脸!”
官少郇在任何事上都能平静以待,唯独有两事不能,一乃兄弟临君北的寒毒,另则是所爱的女人,提伽。
可如今,偏偏他最在意的两人起了矛盾,鬼知道他心里多难受!
“第一次是城外小院,当日在场之人无泄密可能,那便只有另一个知情者——也即安排那地之人,提伽;第二次是段卓元还活着的消息,据本王调查,是从伶媗阁泄露的;第三次是南郊桃花坞泄露行踪,知情者就那几人,本王问过,只有提伽最有嫌疑!”
临君北一一点出。
“若一次两次,本王可以算她巧合,可几次三番出现这种状况,本王便不得不怀疑!”
“说到底你依旧只是凭怀疑做事!”
官少郇怒怼。
“是,本王的确无切实证据,但在本王身边的人,一旦有疑,即便没有证据,本王也必不会再用!”
他的身边,容不得任何叛徒存在!
“你……”
“够啦!”
官少郇还想再辩,却得一声冷厉打断。
提伽面色寡淡到无丝毫起伏,不见喜悲。
只见她抬眸看着为她争吵的二人,突然端正又恭敬地重重一叩首:“王爷说得没错,这些事跟我脱不了关系。”
闻她之言,官少郇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他不相信她是戴了两副面具过活的人!
然不待他开口,临君北先一步质问:“为什么?本王自认待你不薄,你若有不满,尽可直说,何须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
“为什么?”提伽冷嗤,好似听了一个讽刺的笑话,兀自起身,似笑非笑地看他,“我本是西域人,虽不是大国,但因九黎国的存在,至少也能过得太平,可是后来,一朝战事起,东凌放给九黎的战火直烧到了西域,仅仅半余年,九黎灭了,无数难民躲进西域,让我原本平定的家园成了暴|乱的温床!”
言语间尽是痛恨和指责:“是,当年你是救了我,可若非东凌发动战事,我又怎会落入那般生死境地!”
那双深邃漂亮的眸子聚了泪滴滑下,似映染了她心底无尽的苦楚和悲凉。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既然一切都是因你东凌而起,那我便要在你东凌讨回该有的公道!你救我是巧合,我潜伏在你身边却是处心积虑!我就是要让你东凌鸡飞狗跳!”
言至此,恨意尽裂!
官少郇呆望着她,俊颜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他认识的提伽率性飒爽,果断真挚,绝不是这样满心仇恨之人!
“不是这样的,提伽你……”
“还有你,”提伽毫不客气地打断官少郇之言,讽刺地看他,“你苦追我数年,你以为我为何不答应?不过是因为你我永远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与其往后痛苦,不如永远不要开始!”
待这一切悉数吐出后,反倒觉了轻松,深换一口气,道:“跟了你这么多年,我知道你的手段,如今既已被你发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言落后,整个书房静可闻针落。
临君北与提伽相视对峙,一个眸覆沉寒,一个讥诮染笑,却谁也不知这视线最深处到底传递了什么。
提伽的一番话让叶司聿和宁郜震惊,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们以为的挚友同伴,不过是一把隐藏极深的利剑,随时都可能伤害王爷,伤害他们!
此对曲如卿而言,同样震惊,但她的震惊点在于提伽之恨竟与当年东凌灭九黎一战有关!
当初在雲莱客栈密见公子时,得知公子知晓段卓元还活着,她便猜测是否公子还在王爷身边安插了其他人,如今看来,这王府果然藏针隐线。
只是这提伽是否便是公子另外的安排,她不敢确定。
“你走吧。”
此三字打破了沉默。
临君北转身面书案而立,手指摩挲着面前的玉石笔架,不再看她,只道:“你跟随本王多年,也确实帮了本王不少,本王今日放你,便算是还你这些年的情,日后江湖再见,你我只是仇人。”
提伽面色微震,笑意渐渐敛去,半晌,只抬手作礼:“今日之后,你我唯仇无恩。”
说罢,深鞠一躬,后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官少郇夹在中间极不好受,踌躇良久,直接奔出书房。
有些话,他要问清楚!
临君北单手负于背后,抬眸间,唇角斜勾,面上现了耐人寻味的笑意。
“王爷,这……”
剩的叶司聿三人面面相觑,看着王爷的背影,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此事发生的太过突然。
“从今往后,本王的下属中,再无提伽此人!”
临君北未给任何解释,只冷言命令。
再沉默小会儿后,才言:“阿聿和如卿先去忙各自手上之事,宁郜留下,本王要知道那杀手的所有信息。”
令下后,叶司聿和曲如卿皆退下,宁郜近前来:“王爷打算如何处置那杀手?”
在沁心阁,此人便一直站在门外,跟木桩子无异;如今回了王府,他又跟到了王府南苑外站着,还是如一根木头。
眼下这人还真是有几分难办。
“杀手之事再议,眼下本王另有一件要事交由你去办。”
杀手不过是临君北留下他的接口,眼下最关键的是那个真正潜藏在自己身边的细作,曲如卿!
“王爷请吩咐。”
临君北示意他近来,后在其耳侧悄声安排。
听间,宁郜面上渐起震惊之色,待临君北吩咐完后才诧异开口:“这么说刚刚……”
临君北竖指于唇,示意他不可张扬,并叮嘱:“此事你秘密去办,不可让任何人知晓,特别是曲如卿和官少郇。”
因为提伽是官少郇的弱点,只有瞒着他,这件事才能表现得够真实,也才能让真正的潜藏者降低警惕。
宁郜自然明白,领命后出去。
王府之外。
如今已是七月下旬,月如银钩,不似圆满时那般明亮,再加血红之色浸染,更有几分诡谲瘆人之气。
官少郇追上来拉住提伽的衣袖。
提伽也顺势止步,静寂良久,才回身看他,亦冷漠地拂开他手。
“你我以前不可能,如今后更不可能。”
隐隐之间,她的手有些攥紧。
血红光色之下,绝美面容尽染冷情。
“这么多年你拒绝我,就是因为这些吗?”
官少郇如何也没想到,提伽心里竟然装了这么多的恨和不为人知的目的。
“还不够吗?”提交冷笑,“若还不够,那便再加一条,我并不喜欢你。”
这对官少郇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打击,末了,竟自嘲地笑了,低头呢喃:“并不喜欢我……并不喜欢我……当真是我自作多情了……”
心间莫名酸涩。
“可是提伽……”
当他收拾好心情再抬头时,眼前已是空无一人,四下亦再无她的身影。
他又一次弄丢了她,失落和悲戚相交缠,将他身心裹挟。
“可是提伽,认识你数年,我是真的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时就彻底沦陷了……”
是啊,从前她便不喜自己,从今往后,哪还会有可能。
在门前伫立良久,直到起了寒意,方才转身回府。
王府对面街角处,提伽靠墙望着月色,直到官少郇进了王府,她才离开。
他刚刚的感叹,她听到了。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她常年身在风月场所,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么好的他。
也许……她该给彼此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官少郇,若我此次完成任务归来,你还愿喜欢我,我便也让自己放纵一回,喜欢你,如何?
南苑。
碧蓝床榻上,木兮颜眉心紧锁,双手攥紧,好似在与梦魇抗争,额上已冒了细密汗珠。
“不……不要……不要!”
最后一声惊叫,整个人猛地坐起!
面色惧怕,直喘粗气。
然她的手……
“做噩梦了?”
顺声看去,临君北正坐在床边,握紧她的手,面上眸中无尽担忧。
见得是他,木兮颜惊怔半晌,突然翻身跪起一把抱住他!
未有言,人已是先哭得哆嗦了。
临君北被她这一举惊得怔住!
反应过后,紧紧抱着她的身子,欣喜之色毫无顾忌地跃于俊美面上。
就这般,两人紧紧相拥,无声胜有声。
许久,木兮颜才似想到了这些日子发生之事,知是自己失态了,紧忙挣开:“对……对不起……”
这一次,临君北没有如往日一般霸道强迫。
只因今日,他要与她坦诚相对。
“是我没有提前告知,害你担心;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害你遇险;是我到晚了,害你受伤,该道歉的是我,缘何你要说对不起。”
临君北替她擦着额头细汗和脸颊泪水,温柔地道。
“不是的……”木兮颜摇头,亦曲腿抱着自己坐开了些,“你不该对我这么好的……”
她不是辜楚玥,反而是杀害辜楚玥的凶手,他越对她好,她心底越愧责,越害怕自己陷于其中,害了他。
“好,我们先不说这些,可是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临君北不逼迫她。
今日他留了足够的时间,不着急,慢慢来。
木兮颜泪眼婆娑,疑惑看他:“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重新认识的第一步,便从名字开始。
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的真名,是什么?”
闻问,木兮颜惊愕,嘴微张,怔着眸子不可置信地看他。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可惊诧的,昨日斗兽场上,自己血眸已经犯作,他必然是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
想至此,她抬眸四望,以往在寒邪山,每当血眸发作,天地血红之象少说也有十日之久,可此时天色完全正常,难道……
难道自己昏迷了十日!
“今天是几月几号?”
不答他言,反问。
“七月二十四日,怎么了?”
七月二十四日?那斗兽大赛也就发生在昨日呀!此时天色并无异样,难道是自己昨日应敌伤重,恍惚了?血眸根本没有发作?“小傻瓜,你这是睡迷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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