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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氏闻言,又气又委屈,禁不住红了眼圈,道:“姐姐说的我都明白,可只要一想到小贱人毁了琳儿的一辈子,我实在忍不住啊……也不知道琳儿这会子是不是真已睡着了?她只有比我更恨小贱人的,若是让她见了小贱人这副花枝招展的样子,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若是连这她都忍不下去,那便趁早给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大杨氏冷冷道,“她嫁去寇家已是有八成准的事了,那寇太太虽碍于咱们两家的面子,不敢太在她面前摆婆婆的款,可你也是做过儿媳妇的人,难道还能不知道这做女儿和做儿媳的差别到底有多大?况那寇冲还不是个好的,她若一直以为自己是委屈下嫁,只管给婆婆和夫婿脸色瞧,那我也无话可说,就当我白疼她一场,白教她一场了!她若还想好好过后辈子,那便从现在起就开始给我忍,她若连面对仇人都能忍住了面不改色,将来又何愁不能把日子过好?”
——大杨氏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只使了玉簪带君璃去见君琳,而没有亲自走一遭,待瞧见有个什么不对时,也好由她出面圆圆场子的;再一点,也是想看看君琳到底有没有将她这两日来与她说的那些话都听进去。
杨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道:“话虽如此,可琳儿她终究才十五岁,又一直顺风顺水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与挫折?如今却连个疗伤的时间都不给她,便要逼她若无其事的面对自己的仇人,也委实太残忍了一些,我心疼呀……”
说得大杨氏也感动了心肠,叹道:“难道就只有你心疼,我就不心疼的?我虽只是琳儿的姨母,却自来拿她当菡儿一般看待,我又如何不想她一辈子都顺顺遂遂的,不受一点委屈?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办法?漫说那寇家终究还是官宦人家,也有一些产业,寇冲更是独子,便是没有,便是那寇冲再不成器,琳儿也须得嫁过去!好歹那寇家还要忌惮咱们两家,好歹那寇冲还不是个缺胳膊少腿儿的,凭琳儿的品貌才干,再有咱们两家的帮衬,只要琳儿不一直心存怨气,设法拿捏住那寇冲,再给他谋一份差使,这日子还是能过好的。不是有一句话叫‘好日子得过,坏日子一样得过’吗?所以琳儿不但要把日子过下去,还得把坏日子过成好日子!”
杨氏一脸的悲愤与不甘:“难道除了嫁入寇家,琳儿便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吗?可我都已经答应过她,不将她嫁入寇家了啊,姐姐要不再与她想想法子,哪怕嫁到京畿周边的一些地方去,也好过嫁入寇家那样的破落户人家啊!”
却换来大杨氏的冷斥:“琳儿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你当娘的竟也跟着一起胡闹不成?不嫁入寇家,那要嫁到哪里去,东阳侯府吗?你看自琳儿出事以来,东阳侯府可有使人来问过一句?原本倒是可以将琳儿嫁给继业的,继业自小与她一块儿长大,总有几分情分,又是小儿媳,再有娘护着,她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可才经过了小贱种那件事,大哥正是深恨你我之时,大嫂也不是省油的灯,说句不好听的,娘年纪大了终归是要走的,将来便是将来琳儿真受了什么委屈,大嫂占着长嫂的名分,你便是能为琳儿出头撑腰也有限!”
“我倒是有个潜儿呢,可他都已成亲几年,如今媳妇都快生了,便是你舍得让琳儿做妾,我还不舍得让她屈居人下呢,你倒是说说看,除了顺水推舟嫁入寇家,琳儿在京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至于京畿那些摆得上号的人家,难道说亲之前,人家会不悄悄打听姑娘的人品性情的?再说句不好听的,将来琪儿娶媳妇时,你难道愿意为她选个坏了名声的女子不成?我这两日说了那么多,敢情都是白说的!”
杨氏心里焉能不明白大杨氏说的都是对的,可一想到君琳这两日下来眼泪都要流干了,口口声声让她嫁入寇家她便去死,她做娘的便心如刀割,又如何忍心再逼她?
因哭着求大杨氏道:“难道就真没有别的法子了吗,我求求姐姐,救一救琳儿,她都已说过若让她嫁入寇家她便去死,我若再逼她,岂非摆明了去逼她去死吗?”
大杨氏柳眉倒竖,冷笑道:“难道你们母女至今还以为,嫁或是不嫁寇家,是你们能说了算的事吗?实话告诉你,寇太太昨儿个已来见过我了,说寇大人会尽快去求见妹夫,当面向妹夫赔礼并提亲,只怕这会子二人已见过了也未可知,以妹夫的性子,你觉得他是会答应寇大人,还是会一口回绝?横竖说话间妹夫就该回来了,他是个什么意思,你当面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当日的事是那么多人都亲见了的,君伯恭要打听,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只怕他心里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以他利益至上的性子,又岂有不顺水推舟答应寇家求亲的?
一席话,说得杨氏又惊又怒,恨恨道:“那寇家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家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竟还打着霸王硬上弓的主意不成?要我把琳儿嫁给他们家,简直就是做梦,除非我死了,否则……”
话未说完,有小丫头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老爷回来了!”
大杨氏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向杨氏道:“否则什么?你不如见了妹夫再说否则后面的话!”
正说着,一身江水云纹常服的君伯恭面色不善的进来了,瞧得大杨氏也在,只淡淡说了一句:“大姨姐也在呢!”便坐到了方才杨氏坐过的榻上。
杨氏见状,因忙退后两步屈膝给他见礼,强笑说道:“老爷今儿个倒早,敢是衙门里今儿个没多少事……”
一语未了,君伯恭已冷笑道:“我都快沦为整个礼部乃至整个京城的笑柄了,不早些回家来躲着,难道还留在衙门里被人指点说嘴不成?”
说得杨氏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讪讪道:“老爷这话是怎么说……”
君伯恭冷笑打断她的话:“你倒还有脸跟我装糊涂,你难道会不知道?都是你生养的好女儿,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外男抱着,真是臊也臊死人了,不但累得我丢尽了脸,连整个君氏一族的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她怎么不索性淹死了倒还干净?”
听君伯恭连这般冷血无情的话都说得出来,杨氏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哽咽道:“老爷好狠的心!又不是琳儿自己想掉进水里的,更不是她叫那个姓寇的去救她的,她从头至尾都是被人陷……她从头至尾都是无辜的,老爷却说她‘怎么不索性淹死了’,难道琳儿不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不成?老爷既这般嫌弃我们母女,那我这便带了琳儿去死便是,也省得再丢老爷和君氏一族的脸……”一边说,一边哭着往外跑去。
急得大杨氏忙一把拉住,向上首君伯恭道:“说来这是妹夫的家务事,原本没有我多嘴的份儿,但事情终究是出在我家的,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才与妹妹娘儿几个一道回来了,还请妹夫容我说上几句可好?”
君伯恭听大杨氏说得客气,面色稍缓,只是语气仍颇为不善:“大姨姐也知道这是我君家的家务事呢?大姨姐有何高见,请直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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