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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浔跟在宋怀瑾身后离开,刚出正门,却见不远处道熟悉身影站在围看人群之中,正是江默,二人四目相对,不知怎么觉江默眼神冷冰冰。
伯府今日注定不得安生,着丧服下人们甚至顾不上替杨梧守灵,都聚集在了主院议论纷纷,戚浔扫过这些围看人群,带着几分唏嘘离开了定安伯府。
将杨松带回大寺,直接送入了地牢之中,大寺地牢牢房并不多,带杨松进去之时,路过了胡芩牢房,胡芩一看到杨松带进来,立刻冲上来,“公——”
他在木栏后面『露』愧疚低下头去,“小人对不住您。”
杨松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唇进了审问室。
杨松在伯府一番诛心之言,便是认了谋害杨梧之罪,因此到了大寺也不再狡辩,宋怀瑾问什么他答什么,不过片刻便交代清楚了案诸多细节。
待问到马车之时,杨松道:“杨梧看许多书,这一点我是十分佩服,一阵,我也想像他一试着博览群书,便去他那里找这些稀奇古怪书看,借书这等小事,他自然也无二,因此我知道了那些家具是如何做出。”
“谋划如何李聪制造意外之时,我便想到了这些书,当时是十月,我还又借着这些书细细琢磨了一番,越发肯定了我想法可行,我偷偷跑去府中车马房看过马车车毂构造,确保能成事之后,便让胡芩去传。”
宋怀瑾道:“那你用了什么工具?”
“匕首。”杨松平静道:“我一把短匕,随身带着也不起眼,用匕首将车毂削磨出空隙来,等马车动起来,车軎便会松脱可能,我那日头次试,本以为不一定能成事,可没想到还是成了,或许是因为下山那截弯道太过陡峭缘故。”
宋怀瑾蹙眉道:“你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为何偏偏要到这一步?是因为看到了李赫对弟弟下手?”
“是,本来我是不敢,可我亲眼看到人动了手,便觉找到了同伴一般,且我自认为,我想出来法,几乎是无懈可击,后来李聪意外也证明了这一点,官府查案,通常都是从关系人身上查,谁会去查一个与你萍水相逢毫无牵连之人呢?”
至此,杨松忽而问:“李赫还没招吧?”
宋怀瑾也不隐瞒,若李赫招了,刚才他在伯府辞必定会提,杨松便嘲弄笑了笑,“我与他两面之缘,可我看明白,他这个人,心狠手辣余,智谋却不足,第一次在迦叶寺,竟然能想出那落石法,全没想到自己人看见,或者那法很难砸人,后来我令他制造杨梧淹假象,本以为是十分简单,却还是没想到会『露』馅。”
宋怀瑾见他如此平静,不免觉得心寒,“我问过你们府中之人,庞氏虽然待你不好,可杨梧待你不差,你如今没半分愧疚和后悔吗?”
杨松深吸口气,“愧疚后悔什么?我不是也会付出代价吗?我虽觉得这合作杀人法天衣无缝,却也想过,既然杀了人,早晚会代价,如今到这一步,我早就心里数,就算没你们抓住,我也要揣着这个秘密一辈,自然也会代价。”
“何况杨梧……他待我不差,不是因为我们兄弟情分,而是他未将我放在眼里,骨里,他与我父亲,和他母亲,都是一人。”
杨松不知是不是佛经看多了,这莫名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禅,竟让宋怀瑾哑口,杨松这时抬头看向头顶冷冰冰屋顶,“这辈就这过了,等下辈,希望我不要投身在这人家。”
宋怀瑾沉声道:“你信佛,便该知道,造下业障人,是不会入六道轮回。”
杨松微愣,宋怀瑾又道:“你是过得苦了些,可庞氏也没错,你自小吃饱穿暖,平平安安长大,光这两处,便比这世间多少人要好,我若是你,别府令居自己做家主,那是再好不过,何必非要与他们纠缠?”
杨松脑海里浮出过往种种,忽然像失了生气一般瘫靠在座椅上,“我,我太不甘心了……”
他眯着眸,仿佛在想象宋怀瑾那条路会是怎光景,他落在膝头手慢慢紧攥成拳,一丝悔意在他面上一闪而逝,却又很快消散无踪。
大寺众人皆是默然,他们见过案,许多人证词里都会“不甘心”个字,这个字好似魔咒一般控制人心神,仇恨,怨戾,皆因这字而起,继而酿成无法挽回惨祸。
审问杨松用了两个时辰,等他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将他重带入牢房之时,他忽然道:“李赫也在此处?我想去见他一面。”
宋怀瑾还未提审李赫,闻言略作思量便应允了他,他些好奇,这二人此生第次碰面,会是哪般场景。
将杨松带到李赫牢房之外时,李赫看着杨松呆了一呆,他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九月十七,距离如今已经隔了整整半年,李赫一时间没能认出杨松。
隔着一道牢栏,杨松也未,过了几瞬,李赫才蹭一下从草席上站了起来,他认出了杨松,他没想到这么快杨松便带回了大寺,而看杨松平静心,李赫忍不住扑向牢栏,“你,你都了?!”
杨松点了点头,似乎想什么,可到嘴边又忍住了,见李赫面『露』恼怒,似乎怨怪他不该这般容易坦白,他淡哂一瞬,转身了。
“杨松!你这就算了吗——”
李赫忍不住大喊,可杨松却未回头,李赫握着牢栏手禁不住颤抖起来,杨松交代了,意味着胡芩必定也找到了,那接下来便是他了。
两盏茶功夫之后,宋怀瑾提审李赫,李赫从前几日猪不怕开水烫一般强自镇定,变成了一副坐立不安,他坐在铁制囚椅上,一时靠在椅背,一时躬身低头,双手一会儿交叠握紧,一会儿又攥着膝头袍摆。
宋怀瑾打量着他,“杨松他看到你谋害李聪,才下定了决心也要兵行险着,虽然觉得你们合作杀人法十分绝妙,却也猜到了他会付出代价,你怎么想?”
李赫放在膝头手又各自紧握住,咬牙不开口,宋怀瑾哼了一声,“不会到在你都不打算开口吧?杨松和胡芩已经交代了,他二人是最好证人,你那茶楼里石缸,不日也会送来大寺,算是证之一,你不交代,便能逃罪了?”
宋怀瑾落座,开始复述李赫心路历程,“你和杨松很像,不过,你本就是嫡长,而他是庶,所以,你可能比他更不甘心。”
“你本来可以得到你父亲一切,可以享受最好教育,去考功名,做真正人上人,可是你继母是官家小姐,阻断了你想考功名希望,想让自己孩成为最出类拔萃那个,毁人前程是大仇,你早就想对你弟弟下手了吧?”
李赫越来越焦躁,宋怀瑾继续道:“但是你没杨松聪明,你第一次在迦叶寺动手,便杨松看到,也幸而是杨松看到,才让你逃过一劫,若非如此,你怕已经你继母送入大牢了,你看你继母在家中如此得势,便越发知道官商之别,越是觉得你继母害了你,你弟弟拿了本该属于你东西,可在我看来,还是你无能。”
李赫咬牙瞪着宋怀瑾,脖颈上青筋毕『露』,宋怀瑾鄙薄道:“不是吗?你一个大男人,若真想进学,多得是法,你幼时课业一定不佳,所以你继母寻到了由头,你不是考功名之材,你看,是你无能了别人机会,你很嫉妒李聪,嫉妒他母亲疼爱,嫉妒他做学问,嫉妒连你父亲也偏疼他,他若为官,以后必定是李家家主,你是他陪衬。”
“你知道什么!”李赫一拳砸在椅臂之上,“我不比他差,是他母亲看我要盖过他去,令下人使那些下流手段,父亲大怒,这才不愿我再上学堂,那时候我不过才十岁,我什么都没做错,他们却要如此待我,我是嫡长,李聪得到一切本都该是我!”
李赫咬牙切齿道:“庞氏,本是庶出之女,便要自己儿不仅是嫡出,还要是最出类拔萃那个,因此不惜污蔑我打压我,要父亲一心宠爱儿,因为太知道家里人忽视滋味儿,一个官家小姐,却来商户做继室,恨啊,我娘已经了,我父亲是丈夫,于是,便将恨撒在我身上——”
李赫深吸口气,“你知道什么是报复吗?不是打害,而是夺最在意,这种绝望痛苦,才是锥心之痛,本来差一点点就完美无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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