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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书双手高高举起哈哈大笑一声道:“你知道吗?我一直等着你来和我说这句话。”他笑过之后走到严灼心面前道:“大哥,只要你愿意和我联手,世上有什么是你我得不到的,难道你不动心吗?”

严灼心一笑看着他道:“说不动心是骗你的,你了解我,小公子严灼心喜欢奇珍异宝,喜欢吃喝玩乐,还喜欢漂亮女人。”

李香书一听兴奋的大喝道:“那你还等什么?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已经和关外的鞑靼部取得联系,你我联手明日把那些锦衣卫全都杀掉,鞑靼部并会出兵助我,到时候你我并可以割据一方,谁都管不了我们。”

严灼心叹一声道:“程少依和我说过,你和蒙古诸部一直有联系,我以前还不相信,原来是真的。”

李香书喝道:“这有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严灼心不动声色答道:“可我怕。”

李香书急着问道:“你怕什么?”

严灼心道:“我怕天下人都骂我,我怕我自己没了良知,我怕自己身上的血是冷的。”严灼心说完全反问道:“相书,你记得圣人的教训吗?你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吗?有人和你秉烛夜谈把酒言欢吗?有人真心爱你吗?你还能闻到花香吗?相书,现在回头为时不晚。”

严灼心好言相劝,李香书反而哈哈哈大笑道:“大哥,我就知道你是来杀我的,我是不是该称你一声锦衣卫镇抚使严灼心严大人?”

严灼心惋惜的摇摇头道:“如果我说我没有恨过你,那肯定是假的,可我现在和你说的话句句是肺腑之言。”

李香书再大笑一声道:“成者王侯败者贼,我早就和你说过,想让我死的人,我会先要了他的命,大哥,不妨和你说句实话,即使今日你愿意和我联手,他日事成之后,我第一个杀的人还是你,因为你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李香书终于把真心话都说了出来,如此,他们之间再无情分。而后,李香书忍了忍冷冰冰道:“严灼心,今夜我不杀你,明日你尽管带人到洛英山庄来,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你碎尸万段。”李香书说完纵身一跃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今夜与李香书这番对话了却了严灼心的一个心愿,老实说他和李香书之间早就该有个了结,而不是拖到今日。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李香书,听到对方的心里话,也把自己的心里话都说出来,严灼心感觉轻松多了。明日的事不知是好是坏,无论结果怎么样,听了李香书的话,他心里无愧疚,可以回去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刚回到房间中把门关上,屋里并亮起火光。屋里有人,严灼心大吓回头一看,乔木站在桌子面前紧盯着他。乔木是杀花依怒的大仇人,这笔血债历历在目,严灼心暗暗握紧拳头。不料乔木解开衣服,原来她只穿了一件外套,她把外套往地上一扔赤条条站在原地,她那俊美的容貌和姣好的身材在严灼心面前一览无余。

仇人相见何须如此客气,严灼心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又羞愧的把脸转过去。乔木先开口道:“只要你替我杀了李香书,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这根本不是交易,何况她和李香书不是一直恩爱有加的吗?严灼心咬牙问道:“连你也要杀他?”

乔木悲伤的答道:“他不爱我,有了别的女人就开始喜新厌旧。”严灼心听了她的话心中倍感凄凉,乔木和李香书在一起不过半年,怎么李香书就把她抛弃了,故而他心中对乔木产生一丝怜悯。乔木又道:“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

严灼心没有坐怀不乱的柳下惠那样高尚的品格,即使他如今的身份是一个女人的丈夫,要是另一个女人主动投怀送抱,他肯定难以自持。乔木却不一样,且不说花依怒的大仇未报,她曾是李香书的女人,严灼心和李香书毕竟相识一场,就这两条,严灼心就有足够的理由把乔木拒之门外。

严灼心镇静下来喃喃道:“乔木姑娘,你大概忘了吧,花依怒是你亲手杀的,如果没有别的事,你请便。”

乔木抓起外套披在身上走到严灼心面前看着严灼心道:“如果你想为花依怒报仇,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严灼心淡淡一笑道:“你太小看花依怒,她临死念念不忘不让任何人找你报仇,你已经得到应有的下场,你好自为之吧。”听了严灼心的话,乔木心中多少有所动容,她再看严灼心一眼大步走出去。

天刚亮,太阳的光线就照进杨府。严灼心一行陆续从睡梦中醒来聚在会客厅,大家刚聚齐,就听到杨府大门外面喧闹起来,一个看门人匆匆来报,门外来了不少江湖中人,吵着要见严灼心。如今江湖上各路英豪消息灵通,都快赶上天玄阁了。征得杨少诚同意,严灼心并让花葵出门把所有人请进杨府来。

花葵出门一看,来的人真不少,可以说除了效忠李香书的人以外,其余大多江湖门派的掌门都来了。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以前这些人见到花葵,只把她看成一个小丫头片子,谁会把她放在心上。今时今日就大不一样,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衣着不凡,四十来岁,腰间挂着火药罐子的汉子笑呵呵走上前来拱手道:“这不是花葵姑娘吗?既然花葵姑娘在此,老夫想严公子肯定也在此处,有劳花葵姑娘代为通报,我等求见严公子。”

此人乃是雷火门掌门褚世轩,财大气粗狗眼看人低说的就是他这种人。花葵对所有人一笑一摆手道:“公子请各位到里边说话。”于是走在前面把众人带进杨府。

待众人走到会客厅门口,严灼心一行已等在那里。众人拱手向严灼心、居士易问候过,楚天错道:“不请自来多有打扰,请杨公子多多包涵。”

楚大帮主有这么客气的时候倒也难得,杨少诚抱手道:“楚帮主不必多礼。”说罢,一摆手道:“各位里边请。”

众人一起来到会客厅当中,杨少诚命人备下热茶,他是杨府的主人,自然和严灼心坐在正前方的位置,而左右两边,左边分别是居士易、针英、启庄、阴司,右边是袁虹、陈道安、燕十七、云鬼、楚天错,自下是各门派的掌门足足有十余人,而他们身后是亲信随从。杨家马场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今日群贤毕至,杨府蓬荜生辉,只是楚天错见到袁虹在此,心中暗生闷气。也难为他了,六扇门在他身边扎了那么大一根钉子,他现在还能忍气吞声。

佣人端上来热茶,却没有一个人有喝茶的胃口。那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等着别人开口,说白了,全高高在上惯了,突然间让他们向别人低头,一时半会抹不开那个面子。那些人不说话,严灼心等人也不说话,大家就耗着吧,总有耐不住性子的。

当真就有心急的,雷火门掌门褚世轩不像别人那样有耐心,他左右瞟一眼在场的人抱怨道:“严公子,大家都是江湖中人,你如今是身居四品高位的锦衣卫镇抚使,官府要对武林同道动手,好歹你事先给他们通报一声,也免了大伙栽那么大的跟头。”

说来说去倒是严灼心的不是,严灼心无奈的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在下这个四品镇抚使当得莫名其妙,只怕我还不知道自己做了官,你们大家已经全都知道了。”

怎么会这样呢?众人不信严灼心的话,议论起来。此时花葵解释道:“公子知道这件事是在半个月前,我想那时候各位帮主、各位掌门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越说越奇怪,众人的议论声越发响亮。严灼心因此提高音量一指袁虹和陈道安道:“袁兄和陈兄是六扇门的捕头,大家不相信可以问问他们。”这样一说,大家看着袁虹和陈道安,议论声才停下来。

褚世轩“哎呀”一声道:“三个月前,锦衣卫上门让老夫效忠官府,还说如若不然就把雷火门夷为平地,官府哪管得了江湖上的事,我雷火门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老夫一气之下联合川陕两省的英雄豪杰,心想我们人多势众官府也不能把老夫怎么样,谁料那群锦衣卫心狠手辣,短短半个月并折了老夫左右臂膀,杀了雷火门几十个人,说来惭愧,老夫今日来找严公子,是想让严公子给老夫指条活路。”

姓褚的话音刚落,启庄道:“向褚掌门这样公然与官府作对还能活到现在,不能不说是褚掌门的运气。”

姓褚的听后勃然大怒喝道:“姑娘的意思是说我褚某该死吗?”启庄不过是道出实情罢了,丝毫没有向他挑衅的意思,既然话不投机,启庄干脆不理他。

燕十七站起来哈哈大笑一声道:“江湖中人杀人放火快意恩仇,褚掌门嗓门大不表示你说的就有道理,依在下看,褚掌门的胆子可要比嗓门大得多,雷火门财大气粗,褚掌门你是什么银子都敢挣,有些事大伙不说,但不代表大家什么都不知道,这些年你高价把雷火门的火器卖给关外的瓦剌、鞑靼等部,赚的可谓盆满锅满,可那些火器到头来全着落到边关将士身上,要在下说,治褚掌门一个通敌卖国之罪一点不为过,在下觉得启庄姑娘说的没错,褚掌门能活到现在,难道不是褚掌门的运气。”

姓褚的恼羞成怒,一掌拍在案上站起来骂道:“好啊,原来今天严公子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就请严公子划条道出来吧。”

严灼心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何来兴师问罪之说。严灼心轻轻一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褚掌门别激动,官府如果真的要你死,就算你长十个脑袋也活不到今天,要我说你先别急着叫委屈,我想在场各位的心情都是一样的,大家的委屈找谁说去?”说到这里,严灼心一指褚世轩左侧那五十来岁长胡须的汉子道:“就拿这位冷三爷来说,冷三爷这些年逐渐淡出江湖,我听说锦衣卫上门传讯,冷三爷的大徒弟只说了一句,冷风堡素来不与官府打交道,就被锦衣卫削掉一条胳膊,比起阁下,冷三爷岂不更委屈。”褚世轩一听转头看着姓冷的老头,那性冷的老头也只好无奈的低着头叹气。严灼心又一指阴司和楚天错道:“至于阴帮主和楚帮主,要不是官府逼得紧,我想,在下的帐二位是不会买的。”

阴司无可奈何的叹道:“锦衣卫的手段一针见血,铁枪会几个堂主一夜之间就被抓去砍了脑袋,这样就罢了,官府刚一出手并查封了铁枪会的粮铺、钱庄,没有钱粮,有再大的本事也无用武之地。”他说着对楚天错抱手道:“我想楚兄的黄河帮也好不到哪去吧。”楚天错吃了哑巴亏只能认了,咬着牙什么都不说。

说到这里,居士易接上话道:“大家都是江湖同道中人,如今天下局势不用说我想各位都明白,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官府让大家为朝廷效力,也算给大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大家如果真心为朝廷出力,自然能保身家性命,如若不然。”居士易忍住一笑道:“朝廷自有法度在。”这话也是严灼心想说的,居士易替他说了,他就不用再去和在场之人解释什么。居士易毕竟是大侠,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分量显得更不一样。

安静了好一阵,柳集赞拱手道:“严公子、易大侠,道理我们大家都懂,可二位不能光凭嘴上说说,我们大家心里都没底,何去何从二位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吧。”此言深得在场之人的心意,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严灼心叹道:“天玄阁阁主其实我早就不想当了,各位不就担心我当了这个四品镇抚使,会找各位的麻烦吗?各位尽管放心,我已经传令下去,销毁天玄阁所有记录在案的秘密,我手里再没有各位的把柄,各位日后只要奉公守法,全心全意为朝廷办事,为百姓着想,各位的荣华富贵自然能保全。”

众人一听,心中的包袱终于落地,纷纷站起来拱手道:“日后我等愿听严公子调遣。”眼前的人众口一词大大出乎严灼心的预料,他知道,这些人情愿听他的话,是因为他四品镇抚使节制江湖各路英雄的权利,他不知道的是,他下令天玄阁销毁所有的秘密,在无意中赢得大家的人心。这些人愿不愿听他的话那都不要紧,不管怎么说,只要江湖上从此太平,人人都守规矩,人人都知道法度,清清白白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就是他最的心愿。

一群锦衣卫闯了进来,锦衣卫行事素来如此,作为朝廷的鹰犬,锦衣卫不需要任何人的指令就能随意进出任何一个地方,何况是区区一个杨家马场。付青竹随后而来,大家都是吃够了锦衣卫的苦头,心中难免有些畏惧,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姓付的径直走到严灼心面前拱手道:“属下见过镇抚使大人。”又问道:“大人为何没有穿官服呀?”

严灼心答道:“真是抱歉,锦衣卫的官服我实在穿不惯,请千户大人见谅。”

付青竹十分不快道:“可镇抚使你现在是朝廷命官。”

严灼心对姓付的微微一笑道:“难道我不穿官服,付大人就不认我这个四品镇抚使了?”

付青竹咬牙忍气吞声道:“属下不敢。”

让姓付的闭上嘴巴,严灼心道:“好了千户大人,大家都如期来了,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付青竹转过身狠狠瞟了在场所有人一眼冷笑道:“想必镇抚使严灼心严大人大家都见过了,各位按时赶到长安令在下颇感意外,朝廷的指令大家都知道,希望各位日后都能像今日一样听招呼,要是有不听招呼的......“话说到此处,耳边传来”轰轰“巨响声。那声响惊天动地仿佛天塌地陷,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议论纷纷。是炮击的响声,那听声音是从洛英山庄方向传来的,看来锦衣卫已经动手了。严灼心暗自叹息,前夜他和李香书有约在先,今日一决生死,可如此一来,只怕他和李香书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付青竹得意洋洋的徘徊着道:“大家一定觉得奇怪,这声音是从哪里来的,不妨告诉各位,在下奉命在洛英山庄前后门各架设了十门刚从荷兰人那里购买的红衣大炮,并在洛英山庄各个出入口伏下重兵,想必各位都想看看红衣大炮的威力,大家不如一起去看看吧。”付青竹走到严灼心面前一摆手道:“镇抚使大人,你先请。”锦衣卫精心安排的一场好戏,要是不去岂不是白费了他们的一番好意。严灼心带头走出门,姓付的跟在身后,大伙一起离开杨府。

虽说火器的威力非同小可,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大家都没见过,何况付青竹说的红衣大炮是从红夷手中购买而来,威力到底如何,大家半信半疑。离开杨府,锦衣卫并没有把众人带到洛英山庄,而是将大家带上长安的城楼上。从城头俯视整个长安城,洛英山庄清晰可见,二十门红衣大炮的响声让整个长安陷入惊慌失措当中,不明原由的百姓以为是鬼神作祟纷纷四散而逃。炮声一直持续了整整两个时辰,整座洛英山庄被彻底夷为平地。雷火门靠的是火器发家,可在那二十门红衣大炮的隆隆响声当中,连褚世轩也显得不知所措。

两个时辰过后,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可众多江湖豪杰心里的炮声却永远挥之不去。江湖纷乱只是这个世道的一个缩影,人心不古的何止是江湖。那些心中还存有一丝幻想,还存有邪念的人,这通炮声无疑是在正告他们,天下人需要的是一个晴空郎朗、皓月当空的世道,任何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老鼠都会被人挖出来。是的,江湖无道义,当世人都保持沉默的时候,需要这样的炮声把所有的人叫醒。锦衣卫不是公理正义,但它代表一种声音。无规矩不成方圆,订立规矩是让人来遵守的,这绝不是一句空话,当人人都在漠视规矩的时候,杀一儆百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炮声过后,长安恢复以往的平静,人们陆续开始一天的生活。生活简单而平凡,靠自己勤劳的双手,无需那么多的野心手段其实也能让一家人过上幸福的日子。炮声或许改变了人们,或许丝毫没有改变,那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们相信生活会一天比一天更美好,而这个世道终有一天将变成他们想要的那个样。人们渴望生活更美好,人们向往美好的未来,那天傍晚,长安城上空出现一道彩虹,人们纷纷抬头看着天空,生活总要相信点什么。

人们需要英雄,老黄鹊说的没错,英雄有大有小,有时候,英雄就在身边。那么江湖会消失吗?不,江湖永远不会消失,正向人们相信的那样,每当乱世来临,就会有英雄出现。

数日后离开长安,严灼心、居士易、杨少诚、花葵四人一行赶回明镜临渊。严灼心想陪辛捷楚一辈子呆在明镜临渊,但他知道,男儿一生不止是儿女私情,他又一次要失信于辛捷楚。当然,儿女私情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和辛捷楚彼此是对方最重要的那个人,一个家需要她们两个人共同维护。

长安有大家太多的恩怨,离开时又说起当日发生的事,杨少诚满腹悲伤轻声道:“听说当日洛英山庄聚集了上千人,李香书根本没有打算束手就擒,可他没有料到锦衣卫调来了红衣大炮,官兵把洛英山庄团团围住,二十门大炮一轰,聚集在洛英山庄里面的人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人全慌了神拼命往外冲,可没有一个人冲了出去,上千人全死在炮火当中。”

上千条人命,严灼心三人一听纷纷哀叹,居士易道:“江湖中人虽然个个身手不凡,但要与训练有素的官兵交手,难免被各个击破。”

又叹了一声,花葵问道:“公子,你知道李香书的下落吗?”

严灼心没有回答,杨少诚道:“听说他也死在炮火当中,不知是真是假。”

花葵有些有伤道:“是啊,在那样猛烈的炮火当中,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严灼心确认李香书已经死了,因为后来乔木又来找过他,并带他亲眼见到李香书的尸首。李香书是怎么死的乔木没有告诉他,但从乔木的眼神里,他知道了答案。当日炮火之下,洛英山庄的混乱可想而知,在那样的混乱当中李香书肯定也慌了神,所以就给了乔木亲手杀他的机会。李香书作恶多端,他用花言巧语欺骗了无数女人的情感,最后死在乔木手里算是罪有应得。大家都以为李香书死在那场炮火当中,严灼心念与他过去的情分没有把事实真相告诉任何一个人,也算为香书公子保留一点点颜面。

前面山坡下的凉亭中候着一老一少两个人,是程不归和程少依,但见程少依又穿回男儿的装扮,看来严灼心与这对父女的缘分还没有尽。严灼心四人骑马来到凉亭旁,程不归笑着拱手道:“程某在此恭候多时,各位请到凉亭中一叙。”

四人翻身下马走进凉亭拱手向两人问候,再次见面,令严灼心和程少依心里都十分欢喜,两人都看着对方笑得格外甜。程不归分别看了二人一眼道:“听说严公子和辛老板有缘人终成眷属,程某没有来得及去向严公子和辛老板讨杯喜酒喝,说来不免遗憾。”

听了他的话,严灼心回过神来拱手道:“是晚辈失礼在先,不知道原来前辈已经到了中原,要不然一定请前辈和程姑娘喝杯喜酒。”严灼心边说边悄悄看了程少依一眼,瞧得出她脸上略有一丝伤感。

程不归哈哈笑道:“公子不必如此客气,我们父女二人也是近日才到长安来。”他知道程少依听说严灼心和辛捷楚大婚的消息心里一定不好受,就回头看中了程少依一眼道:“改日程某让少依背上一份厚礼,一定亲自登门道贺。”如此一说,程少依心里多少有些安慰。程不归又一摆手道:“各位都请坐吧。”除花葵在一旁守候以外,其余的人都在凉亭中的石凳子上坐下来。待严灼心三人坐下后,程不归叹了一声道:“洛英山庄的事我们父女二人刚到长安就听说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从来不假,程某活到这把年纪,总算把什么都看明白了,听说严公子做了四品镇抚使,真是可喜可贺。”程不归说完一抱手。

严灼心苦笑道:“人家一番心意,晚辈也不好拒绝。”说着问道:“前辈,你和程姑娘怎么到中原来了?”

程少依笑道:“爹想回山东老家看看,正好路过长安,听说严兄、易兄今日离开长安,我和爹特意在此恭候。”

程不归哀叹道:“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未改鬓毛衰,程某蛰居西域二十年,西域再好又怎么比得上故乡,人老了总想魂归故里。”

听了这对父女的话,杨少诚接上话道:“江湖上已经太平无事,程前辈何不回山东老家呢?”

程不归洒脱的哈哈一声道:“杨公子此言甚是,只不过程某在关外住了二十年,许多事纷繁复杂,要想重回中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倒也是,如今的程不归管着一城人的死活,一时半会还真走不开。程不归又一抱手道:“程某在此恭候各位,一者是来会会朋友,二者是想亲口向严公子道声谢。”

严灼心不解拱手笑道:“前辈,我可坏了你不少的好事,你有什么可谢我的。”

程不归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不是上次你和我说的那番话,我程家有无今日还要另说。”严灼心等人越听越听不明白,程不归”哎“的叹一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道在变岂是个人能左右的,几位有所不知,当我们从长安回到采石城,关外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家族命运在天下的势面前风雨飘摇,程某一直记着严公子说的那番话,只要我程家一家人能在一起,其余的都是身外之物,所以程家才逃过一劫。”

程少依一笑接着他的话道:“鞑靼部的俺答可汗打败了瓦剌一统整个蒙古草原,势力扩张到西域,为了稳固统治,俺答汗下令所有的部族都要宣誓效忠,并开始对在西域的征伐,大鹏王不甘心失去手中的权利,并纠集旧部和瓦剌残余势力组成一支五万人的劲旅,可没想到在短短两个月之内就被俺答汗的骑兵打败,大鹏王因此下落不明,原本以我们程家和大鹏王的关系,此事程家免不了要站在大鹏王一边,幸好爹听了严兄的话没有参与大鹏王的暴乱,俺答汗因此让爹继续做采石城的城主,并抱保全了程家的家业,只是爹空有城主之名,却无城主的权利,为了让俺答汗放心,爹干脆连城主也不做,我们这才有空到中原来。”

原来如此,只是这个消息对严灼心等人而言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居士易道:“鞑靼部连年南下劫掠,俺答汗如今一统草原,他就可以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南边。”

杨少诚忧伤道:“是啊,今年的冬天肯定不好过。”

程少依看了程不归一眼又道:“我们刚才北方来,今年北方大旱,春夏之际,北方草原几乎没有下过几场雨,牧民们的牧草只怕撑不过整个冬天。”

俺答汗一统草原对大明而言已经是个够坏消息,要是接下来的两月内北方旱情没有得到有效缓解,北方草原上的草场肯定会马上被牛羊啃光,到那是,南下劫掠就成了草原部族熬过严冬的唯一出路。严灼心苦笑道:“今年中原的雨水可是异常的好,看来我这个四品镇抚使屁股还没坐热,这顶乌纱帽就快到头咯。”

程家父女不知其中详情,程不归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居士易道:“程前辈有所不知,朝廷之所以让严兄做锦衣卫的四品镇抚使,一来是让严兄节制江湖势力,以免江湖力量太大动摇朝廷根基,二来是为了让严兄的天玄阁帮助戚继光将军和李成梁将军搜集倭寇和鞑靼部的情报,以便不时之需。”

严灼心再道:“北方大旱,我这个四品镇抚使马上就是天下做难做的官。”

听了两人的解释,程家父女明白了,程不归到底见识不凡惊道:“如果接下来的两个月北方草原的旱情还不能得到改善,等到了冬天,俺答汗大举南下劫掠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严灼心道:“所以,我才说我这个官做到头了,说不定连脑袋也保不住。”

程少依大急道:“依我看,严兄你趁早辞了这个官,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掉。”

要是那么好扔,严灼心就不用愁了。程不归虽久居关外,但他终究是大明的子孙,他拱手道:“此事关系天下安危和千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这个烫手的山芋公子决不能扔,不仅不能扔,还要迎难而上,如此或许才能化解危机。”

严灼心问道:“前辈有何见教。”

程不归道:“此事公子必须提前告知朝廷和李成梁将军早做准备,此外公子还要时时关注北边草原上的一举一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严灼心想了想道:“看来我得亲自去趟北边草原。”

程不归点点头道:“好,不如这样,严公子、易大侠、杨公子,你们三位先回明镜临渊,我让少依先陪我回趟山东老家,两月后,少依会到明镜临渊找寻几位的下落,少依对草原比较熟悉,让她陪你们一起去。”当即决定下来,就在凉亭告别,严灼心一行回明镜临渊,而程家父女赶往山东去。

别离人憔悴,归来白发催,江湖儿女自古命运多舛,恨天不随人愿不能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

天玄阁,亦如大浪淘沙最终得以立于当世,但也和家国命运深深联系在一起,添上了几分侠骨柔肠的颜色。天玄阁到底是什么?是无所不知的手段?是潇洒快意的人生?是与洛河图一同埋葬的江湖?还是严灼心爱过的所有人?确切的说天玄阁是一个生命,是一段漫漫求其索的旅程,是一个未完的故事。

此地别燕丹,壮士发冲冠。昔时人已没,今日水犹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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