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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果然就是孙竹,双手伏在门框上哧哧一笑,一只脚还踩在木门外侧摇着。毛腾不由一笑,自从上次将她训斥之后,孙竹好几天都是冷言冷语,毛腾忙于政务也没有理会她,想不到现在就憋不住屈服,又来挑逗他了。
“哪来的衣服,你不是从不穿这样的廉价货嘛。”毛腾一把扳住了门不让她再将其晃动。孙竹也收回脚来,摆弄着袖口,低着头说道:“公举你不是叫我节省些嘛,这衣裳才三百钱,十件才值一匹精绢呢。”
“嗯。”毛腾上下打量了片刻,孙竹不愧生得姣美,一件普通百姓穿的粗布襦裙都遮掩不了撩人的丽色,反而更有一种小家碧玉的韵味,只不过她身上到底媚气太重,还是有种说不出的不匹配。
毛腾转身又回了去,说道:“过一会麴先生就要来了,你先回去吧。”
孙竹不禁有些失落,倚在门框上说道:“麴先生走了,你来我那里好吗?你……你好些天了都没有理会过我啊。”
毛腾回过头来,看到她异乎寻常地神情落寞,顿时也心生不忍,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乖乖回去,我一会就来寻你。”孙竹一把扯下他的手,却又来了性子,昂着头得意地说道:“我就知道……”
“嘭!”毛腾将门一把关了住,说道:“郡府的政事,女眷莫要闲听,乖乖回去我回来寻你。”
孙竹狠狠地踢了后门几脚,终于再没发声似乎是走了。毛腾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可是毕竟要等麴允过来,只得回到案几前,抽出小马扎坐在了上面。
在西平的时候毛腾就经常坐在马扎上处理庶务,他根本不习惯晋朝人跪坐的姿势。毛腾本来想在郡府里做几张椅子,可是麴允郭文这些人连马扎都反对说这是胡人的东西,毛腾也就只好打消了念头,推说马扎是军中坐惯了保留了下来。
麴允很快就来了,身后的小吏抬着一堆的账簿。将账簿摊到案几上,麴允一一给毛腾计算,毛腾听得不禁大为头疼。麴允扳过算筹。汗流浃背地说道:“我与几个散吏一起计算,粗略估计倘若胡人围城,粮草可以够四千士兵吃半年,可要是供给百姓。恐怕就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毛腾看他算得吃力,说道:“改日我教你个法子,算账就方便多了。”麴允有些不信地看着毛腾,毛腾说道:“一时半伙我也说不清楚,我把算法写下来后。你再教给算账的散吏。”
麴允答应了一声,毛腾问道:“如果调出些钱再打造一些箭枝,最好能在守城中毫不吝惜地使用,该用多少钱?”
“在增配三十万支箭吧,怕要三百万钱,这个钱可真拿不出来啊。”麴允道。
毛腾皱眉道:“关西的箭枝都是用桦木做的,这周围桦木多得是,为何却也这么值钱?”
麴允道:“木材是百姓取暖之物。像这几日过冬。附近的烧炭更是供不应求。新平住着的商户和豪强又不像山里的百姓那样捡上些蒿草就能取暖的,必须要购置烧炭,就要浪费大量的木材。”
毛腾听毕,更是坚定了挖煤的心,说道:“我知道有个东西比木炭还耐烧,那是我在西平时见胡人用过的。这东西只怕新平也有。要是能弄出来,木材就可以用来造兵器了。”毛腾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煤。只好推说是胡人用过的。
麴允有些诧异地看着毛腾,说道:“就是府君上次说的矿藏?”
毛腾点头道:“我看到羌中一些野蛮胡人就用这个烧。黑色的,叫煤。不妨召集一些矿工,新平应该有的。”
麴允叹口气道:“我听说中书监张华在写《博物论》,里头不少光怪陆离之事。今日看府君却也身受影响,子曰不语怪力乱神,我们读书人还是要少信这些东西。”
“唉,不是怪力乱神,我亲眼所见啊。难道麴先生在质疑毛某?”毛腾说道。
“府君,如今关中战乱,胡人不知何时来犯,时局不稳,即便要寻这比烧炭还好用的物事,况且又不是黄金美玉一般的贵重物事,还是不要劳师动众了……”麴允道。
毛腾也知道说服不了他,只得道:“我并未像劳师动众,只是招些矿工而已,好了以后再说吧。麴先生把郡府里那些刚来的财帛,想办法转卖到安定,弄些钱粮,只怕齐万年一知道我们派人堵塞关陇道的消息,就会率大军来报复了。”
麴允点了点头,这便让散吏抬起账簿,一齐出去了。
毛腾思忖片刻,却发现也是无从着手,自己从来也没干过挖煤的工作,只是隐约记得这新平便是后世的陕西彬县一带,应该煤矿很丰富。搓了搓手,暗想也只能招些矿工后听天由命了。
不过刚才对麴允说的要教他算法,这一点毛腾还真有了心思。看到账簿上满满的大写数字不由头疼的他,便决定将阿拉伯数字写下来,再简单介绍一些小学的乘法除法运算了。虽然类似乘法口诀的“九九歌”在春秋时期就已经出现并普及了,但是面临大规模的运算往往都是要算筹计量,虽然麴允他们拿着算筹计算的速度似乎很快,可毛腾看起来到底麻烦,于是拿起笔就写了起来。
写了半晌,这支毛笔却秃了,毛腾一看案桌上也再没了新笔,于是才起身去后院取笔。刚打开后门,却看到梁柱下孙竹倚着栏杆,面露忧色地看着梨树上噪杂的麻雀,一阵冷风吹过,更是冻得她咳嗽了一声。毛腾心中忽然一阵难受,上前就脱下外衣披在了她背上,说道:“天寒地冻的,怎么还没回去?”
孙竹转过身来,面上也冻得红扑扑地,嘤咛一声就扑进了他怀里。毛腾叹了口气,说道:“回房里烤火吧。”
“不……你身上暖和。”孙竹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忽地就抽泣出声,“我到底哪里错了,你这样向着她,却根本不理我……”
“莫胡思乱想。跟我进屋去。”毛腾带着她进了后院,走进了厢房中。刚闭上房门,孙竹忽地就放声哭了出来。毛腾拨开炭火,呼了口气道:“茂猗她性子脆弱,年岁也比你小,也是娇惯出来的小姐。你要多谅解她才是。”
“我……我们好好的,她……她又是哪里来的……”孙竹走到他身边,不由就幽怨地呜咽道。
毛腾一笑,说道:“她可是我妻子啊。”
孙竹忿忿地朝炭火盆一脚,猛地就掩面大哭起来。毛腾吓唬她道:“你在哭闹。我可要走了。”孙竹这才止住哭声,揪着他的衣服就问道:“原来你一直骗我,骗的我好苦,她又……她又哪里比我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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