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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杨想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涵宇’集团现在资金周转各方面正常,而且各个部门调配得也很好,所以应该不需要‘联姻’的地步,但自古企业联姻有利而无害。”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涵宇’集团主打服装行业,而‘天意’集团主打广播电视传播,两家集团联姻,那对未来‘涵宇’走向国际舞台绝对是莫大的帮助。”

严季笑了一下,他指着刘杨道,“老刘,你分析的都不错,‘涵宇’集团若是与‘天意’集团联姻,那么对‘涵宇’走向国际舞台确实是莫大的帮助,但这并不是我要让严宇和‘天意’集团的千金联姻的真正目的。”

刘杨愣了一下,他不解地看着他,开口道,“那您的真实用意是…。”

“‘天意’集团的千金是我的女儿。”严季缓缓开口,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慈祥,那是父亲谈起女儿时独有的一种慈爱。

“‘天意’集团…。‘天意’集团的千金李冉是您的女儿?”刘杨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董事长,您和‘天意’集团的夫人,您和‘天意’集团的夫人,你们…。你们…。”

其实他想说‘你们这样不是给李岳戴了绿帽,而且李岳也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你们这样不是让人家无后吗?还有,你终生未娶,是不是也是因为她?’

然而太多的问题却不知如何问出口,太多的话也不知该怎么说,他只是张着嘴,话都堵在喉咙深处,怎么发也发不出…。

严季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你是不是想说我和‘天意’集团的夫人暗渡船舱?”

刘杨本想点点,但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就僵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董事长,这到底…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和‘天意’集团的总裁夫人怎么会有一个女儿的?”

严季沉默,沉默许久,他才开口说道,“刘杨,你跟了我也快三十年了,也算是我的心腹,有些事我自己一个人藏在心里也怪难受的,原本我想总归是要带到棺材里的,既然这样还不如就让我一个人静静地带走这些好。”

“都说人越老记忆力就会衰退得厉害,可我怎么觉得我越老,记忆力就越发得好,过去所发生的一切就像在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在我的脑海慢慢回放,越是这样,我这心里就越压抑得厉害。”

严季似乎沧桑了许多,他的目光空洞,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董事长…”刘杨出声唤他。

他从没有看过他这个样子,他总是意气风华,即便两鬓已经夹杂着少许白发,却依旧是年轻的模样,然而现在,他的目光迟钝,眼神呆滞,像个迟暮老人一样。

“刘杨,我们找个茶馆坐下喝杯茶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天意’集团的总裁夫人,也就是沈曼有什么关系吗?我慢慢告诉你。”

“好。”刘杨转过头,随之发动引擎离开这里。

茶馆。

“先生,这是本店的目录。”

严季接过侍者手中餐卡,认真地端详了一下,似乎找不到中意的,他的表情有些烦躁。

“董事长,怎么了吗?”刘杨见他这个样子,不解地开口。

“你来点吧,我去一下洗手间。”他说完把餐卡递给他,刘杨从他的手里接过,说了声,“好。”

严季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他站在洗手间外的走廊,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淡蓝色的火星跳跃着,他并没有马上点燃烟,而是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直到眼睛有点酸涩,手上传来烫感,他才叹了一口气,然后将烟凑近打火机,点燃。

他深抽了一口烟,接着缓缓吐出,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烟灰掉了一地,他把烟丢到地上,猛地踩了一脚,然后往外走去。

他出去的时候,侍者刚送上一壶上好的龙井茶,他帮他们两人各倒了一杯之后便退了下去。

严季端起茶杯,闻了一下,然后轻轻吹了一口热气,接着轻抿了口,然后开口说道,“刘杨,你知道沈曼的父亲是谁吗?”

刘杨思索了一下,似乎在用力地想他问的问题。

“怎么了?”严季见他这样,不由得笑着问道。

刘杨开口,“我和‘天意’集团的总裁李岳虽接触不是很多,但从报纸上也有了解到一些,再加上前些天记者有对‘天意’集团做过专访,我知道李夫人的出生不是很好,然而李太太的父亲是谁,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不过…。”他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过什么?”严季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不过私底下曾有人传言她是前市长顾衍的妹妹,也就是顾家的私生女。”

严季的脸上带着笑,他并没有马上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端起桌上的茶,再次轻抿了口。

刘杨看着他但笑不语的样子,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心里竟莫名的有些慌张。

他又补充说道,“然而这也只是传言,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心里才清楚。”

“对了,顾市长出事的时候,还有人说这是‘天意’集团在捣鬼,说是因为‘天意’集团当时要借用D市的一块政府用地做宣传,顾市长不批,李岳对顾衍心生报复之心,所以陷害他,才引发的这个贪污案事件。”

“总之众说纷纭,各种版本都有,可是,到现在都没有知道李夫人跟顾家到底是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

说到这,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不管有没有关系都不重要了,顾市长被隔官职,在牢里郁郁寡欢而亡,顾夫人受不了打击跳楼身亡,顾家千金出了车祸,总而言之,顾家家破人亡,所以,就算有关系也随着死人而断了。”

严季坐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像是在专心地听他的诉说,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背对着窗户,从刘杨的方向看,逆着光,所以看不清他的脸上有何表情。

“死的人就这样死了,活着的人不管是痛苦还是欢乐依旧要这样活着。”严季淡笑着开口,他的笑有些恍惚,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孤寂。

“但活着就是一种幸运,只有活着才有能力将痛苦转化为快乐。”刘杨开口道。

“老刘,你说的对,毕竟人生、人生,就是要‘生’着才有意义。”

又是一阵沉默,接着…。

“刘杨,沈曼,沈曼是顾家见不得光的女儿。”严季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话就像是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他波澜不惊的心中,然后溅起一层巨大的波浪。

“董事长,你说什么,你说沈曼是顾家见不得光的女儿,这,这是什么意思。”

刘杨看着他,仍旧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今天严季说的话太让他震撼,先是‘天意’集团的千金李冉是他的女儿,然后是他和沈曼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最后是什么,沈曼是顾家见不得光的女儿。

他一时,一时之间有些消化不了这些消息。

严季又继续道,“刘杨,你应该知道W市的容家吧。”

刘杨点点头,容家他是知道的,毕竟容家那样的背景,很少人会不知道它。

他开口,“容老将军容恺,容部长容铭都是军政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其孙容承是演艺圈内当红影星,容家就像是一棵百年大树,扎根于W市永不倒。”

“那你知道五十年前的顾家吗?”他意味深长地开口。

“五十年前的顾家?”刘杨摇摇头。

五十年前?五十年前他还在上小学,对这种事他怎么会清楚。

“五十年前的顾家就是现在的容家,就像你说的,现在的容家就像一根百年大树,扎根于W市永不倒,顾家也是如此。”

“顾衍的父亲,也就是顾家老爷子顾念,他也曾是军队里的将军。”

“将军?这些我倒从来没有听说过。”刘杨有些讶异,没想到顾家还有这样的过去。

“你当然不会听说,因为他已经被军队里除名了。”严季淡淡开口。

“除名?”刘杨睁大眼睛看着他。

除名?那是得犯了多大的错才能到除名的地步。

接着,他的头脑里好像有什么被突然串通了,私生女,将军除名,难道…。难道……。

一直隐藏在心底的猜测答案呼之欲出,他却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严季像是看出他的心中所想似的,他开口,“没错,他犯了一个很多男人都会犯的错误,但别的男人最坏的下场是妻离子散,而他不仅如此,他除了妻离子散,还有仕途受阻,永不被录用。”

“你可能会疑惑,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刘杨点点头,“一般来说,五年前顾市长贪污案轰动全国,他父亲的事应该也会一并被挖出来才是,可奇怪的是,却无一人谈起这些,所以我很好奇,董事长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个就是我刚刚在车子里想和你谈及的事,换句话说,就是我和沈曼到底是什么关系?”

严季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二十八年前,他还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在那时,他遇见了一个没想到会牵扯自己一生情感的女人——沈曼。

沈曼比他小一届,是他的学妹,也是校花。

她长得很漂亮,都说漂亮的女人成绩应该不会很好,成绩好的女人同理也应该长得不太漂亮,可沈曼却是一个例外,她是一个集齐美貌与智慧的女人。

不仅长得漂亮,成绩还非常好,所以几乎全校的男生当把她当做梦中情人,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女神’一样的人物。

即便有太多的人在她的周围献着殷勤,那些里面有富家子弟,也有青年才俊,可她都看不上眼。

她一直单着,直到…直到在一次偶遇中,没有什么交集的两人却看对了眼,两人迅速堕入爱河。

他们相爱,在校园散步,在午后看书,几乎到此都留下他们两人的足迹。

原以为会这么一直走下去,然而毕业季来临,他忙于写论文,找工作,渐渐的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联系也越来越少。

都说‘距离产生美’,然而他却觉得距离产生的除了距离还是距离。

也许是两人之间的爱情本身就不稳定,所以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然后掰了。

之后两人再也没有联系过……。

毕业一年,他成了某家公司里的小职员,为公司奔波劳碌地跑着业务,企图想多挣一点钱。

某天,他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口袋里的‘Call呼机’突然响起,看到熟悉的数字,他皱了下眉头,随之跑到就近的电话亭回电话。

电话嘟了两声,随即被接起。

“严季。”

沈曼沙哑的声音从电话筒里传了出来,隐约地夹杂些哭声,他的心霎时软了,“小曼。”

“严季,你在哪,我想见你。”她哽咽道。

“小曼,你怎么哭了,发生了什么事吗?”他有些着急。

原本以为分手过后便是永别,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没想到她会突然找自己,而且还哭得这样的伤心,他有些心疼。

“严季,刚刚,刚刚我见到我的爸爸了,可是他,他说不认识我。”她哭着开口。

“你爸爸,小曼,你不是没有爸爸吧,你不是说你妈妈去世前告诉你,说你爸爸早已经去世了吗?”他轻蹙了下眉头,问道。

他记得曾经她跟自己说过,说她小时候每当看到别的小孩坐在爸爸的肩膀上就特别羡慕,然后就会问她的妈妈,为什么她没有爸爸,她的爸爸跑哪里去了。

她妈妈就会告诉她,她的爸爸离开了,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

那时的她还不明白‘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去’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又问道,‘那爸爸什么时候会再回来’。

她的妈妈就只会沉默,不再开口说一句话。

后来长大了,她才明白‘到很远的地方去’是死了的意思。

沈曼没有回答他,她只是哭,那哭声,听得他都快心碎了。

于是他连忙说道,“小曼,你别哭,你在哪,我去找你。”

沈曼抽噎了几下,随后开口说出自己的所在地点,他当时想也不想,挂了电话就直奔她所说的地方。

他到了那个地方之后,发现沈曼蹲在地上,背靠着小卖部的墙壁,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肩膀一抖一抖地,说不出的脆弱。

严季的心想被什么猛然刺了一下,有些疼。

“小曼。”他走过去,站在她的面前,然后蹲了下来,伸手轻拍她的背。

沈曼一听到他的声音,立即抬头,眼眶红红的,眼眸上星光点点,像只小白兔一样惹人怜爱。

“严季。”她一看到他就立即抱住他,把头埋进他的胸前,尔后又继续哭起来。

她的泪水滴在他的胸前,打湿了他的衬衫,渗入他的皮肤,烫得他有些疼。

他揉了下她的头,开口问道,“怎么了,怎么哭得那么伤心?”

“严季,我爸爸,我爸爸他,他不认我,他也不认我妈妈。”沈曼的神情有些落寞,她的眼眸微微下垂,声音听起来是说不出的凄凉。

他看她这样,有些不忍心,伸手放在她的背上,轻拍着她,“你爸爸怎么可能会不认你和你妈妈,你是他的女儿,天底下哪会有不认自己骨肉的父亲。”

“可他就是不认我,他说我不是他的女儿。”她的声音有着说不出的委屈意味,“他说他不认识我,也不认识妈妈,还叫我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她不甘心地开口道,“可是妈妈的日记里明明就写着,‘顾念,我们的女儿出生了’。”

“顾念?小曼,会不会是你认错人了,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何其多,叫顾念的肯定也不止一个。”他轻揉了下她的脸蛋,安慰她说道,“可能不是你的爸爸不认你,而是你认错人了也不一定。”

“不可能。”沈曼看着他坚定地说道,“我不可能认错人,就算是名字一模一样,长相难道也长得一模一样。”

“我这里还有他的照片,还有他家的地址,你说这么多的线索,我怎么会认错人,是他不肯认我。”沈曼的声音带着点鼻音。

她抬头看着他道,“严季,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怪他抛弃我,因为妈妈去世之前嘱咐过我,虽然我从小就没有爸爸,但他一定是爱我的,他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不能回来而已。”

“虽说看到妈妈日记的那一刻,我有些怪妈妈不肯告诉我爸爸还活着,也怪爸爸为什么不肯待在我和妈妈身边,但我一直记着妈妈的话,爸爸是爱我的,所以他是有苦衷的,妈妈不告诉我也是有苦衷中的。”

“于是我不怪他,只是我忍不住想去找他。”说到这她早已泣不成声。

严季只是一直轻拍着她的背,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她。

“然而我得到了什么,得到一个扫地出门的下场。”

“严季,你说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既然他不认我妈,不认我,那他为什么要生下我?”

严季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他只是抱着他,一个劲地安慰她,“小曼不哭,不哭…”

那天晚上,他们俩去喝酒了。

“严季,不要管我,就这样让我一次性喝个够,是谁说‘借酒消愁愁更愁’的,我倒觉得酒精是一个好东西,它能麻痹人的心,人的神经,一旦心被麻痹了,就没有烦恼,神经麻痹了,身上也不会有痛觉。”

他夺过她手里的酒杯,“小曼,你醉了。”

“没醉,我没醉。”她站起身,想从他手里重新夺回酒杯,奈何连站都站不稳,又坐回了原地。

“严季,为什么你不让我喝,为什么不让我醉得更厉害一些。”她朝他吼道。

“小曼,你醉了,我送你回学校。”他站起身,想扶起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沈曼大声嚷道,“不要。”

然后她笑了,笑得异常悲凉,“其实我该知道的。”

“什么?”严季不解地看着她。

沈曼的嘴角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我该知道他不会认我的,我去的时候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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