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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异浪道:“我必须要考虑很多,海葵。”
海葵理解性的拍拍蒋异浪胳膊,道:“我明白。”
蒋异浪朝海葵苦笑了一瞬,转脸看向灰蒙蒙的天空。他仿佛在寄希望于天上众神,希望天上众神能赐给他启示。
海葵没再说话,安静站在蒋异浪身边,陪着蒋异浪。
过了十几分钟,海葵出了声,道:“之前谢谢你。”
“嗯?”蒋异浪不明白海葵这句话的意思,不解看向海葵。
海葵弯了弯嘴角,释放善意和感谢,“谢谢你把我带回来,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前想法太狭隘太片面,你不是我之前说的那类人。你很好,重情重义,你会成功的,会心想事成。”
蒋异浪神情略微有些激动。
他侧过身,面对海葵,手抬起又落下,一副不知道该把手放到哪儿才好的模样。他不自觉的耸动了一下眉毛,太阳穴内的青筋也紧跟着跳动了两下,彰显着他的激动和紧张。
他声音微微发颤,询问海葵,“那你是不是也相信,我喜欢你。”
海葵点点头,眼里染上几分宽和笑意。
她道:“我知道,我明白。但我不能接受,因为我有海容了。”
蒋异浪眉心快速皱动了一下。他瞳仁缩小,嘴唇张开,想劝海葵忘记海容,劝海葵朝前看朝他看,朝活着的人看。
可他话在脑袋里盘旋着,却始终出不了口。
他不敢说出口,不敢这样劝海葵,他担心因此激怒海葵,让海葵再次厌恶他。
海葵双手抱胸,耸了耸肩膀,仿佛不堪冷风的下老头儿似的,蜷缩着脊梁,脑袋也畏垂下来。她低头看着地面,伸出右脚,脚尖在眼前地上胡乱滑动着。
蒋异浪朝海葵面前挪动了几厘米,便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停站下来。他道:“海葵。”
海葵抬头看向蒋异浪,用眼神询问蒋异浪想说什么。
蒋异浪迟疑了一瞬,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叫叫你的名字。”
海葵松开环抱在胸前的胳膊,双手自然出垂下,站直了身体。她仰起头,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不要太烦恼了,无论你怎么处理宣铃兰,我都支持你。”
蒋异浪虽然愤怒宣铃兰杀了无辜的女孩,愤怒宣铃兰诋毁海葵的名声并令人聚众讨伐海葵,但他并不想处死宣铃兰。
如果按照他定下的军规,按照他严格的治军态度,宣铃兰必须要被处死。
他没有办法下令处死宣铃兰。
就如同海葵说的那样,宣铃兰再怎么恶毒,对他却是一心一意。
蒋异浪非常矛盾,难以抉择。他很想学海葵那样的性子,惩戒宣铃兰诋毁海葵的罪过后,就放宣铃兰回去。可他不能这么做,一旦开了这个宽容松动的先河,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有人拿宣铃兰这件事情出来说,到时候,他该怎么办?
蒋异浪无比烦恼,海葵却格外的平静。
她厌恶宣铃兰的对她做的事情,厌恶宣铃兰的为人,想要对宣铃兰下杀手,但她仅限于在脑海里想想,却并不准备动手,也不准备强迫蒋异浪为她讨个公道。
蒋异浪对她好,她自然也要对蒋异浪好。
她没有办法回应蒋异浪的感情,但是在其他方面,她可以尽心尽力的帮助蒋异浪。就譬如在处理宣铃兰的方面,她愿意后退几大步,表明自己不会追究宣铃兰的态度,让蒋异浪能够少一些烦恼。
蒋异浪心里明白海葵的意思,心脏里热乎乎,仿佛有温柔的水流在抚触在心脏内壁,令他感动。
海葵道:“这里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没有事情。”蒋异浪犹豫了半秒,眼里带着希冀看向海葵,道:“你要是不着急回去,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海葵没有急着用语言回答。她拉过靠墙放着的椅子,拖着椅子来到蒋异浪办公桌旁侧,转到椅子前,欠身稳坐到椅子上。
“好,我陪你聊天。”海葵应声。
蒋异浪看着坐在身侧不远处的海葵,差点儿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胳膊,将海葵拉到怀里。
“你想聊什么?不要聊宣铃兰的事情,我们不说那些烦心的事情。”海葵提着意见。
她这段时间的心情一直痛苦而沉重,心里仿佛充塞满了乌黑的棉花,充满了冰冷刺骨的乌云,令她抑郁,一直沉浸在海容死亡带来的难过之中。她挣脱不开那种痛苦的缠绕,也不想挣脱开。她觉得,挣脱开痛苦,就是对海容的一种背叛。
可现在,在蒋异浪遇到痛苦难以抉择的事情后,海葵心里突然升腾起几分奇怪的释然感。她仿佛从蒋异浪这里,感悟出了几分人生的道理。
就好似,原本所有人都快乐,只有她在痛苦,所以她无法舒解也不想舒解,只想沉浸在这痛苦里头。唯有把自己困在这种痛苦里,内心才能平静,否则就有惶惶然背叛的感觉。在见到蒋异浪痛苦后,她从其中触摸到了几分共鸣,明白人生就是这样,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痛苦事情,可能是来自于朋友,也可能是来自于亲人,亦或者来自于爱人。
她痛苦于同爱人的死别,蒋异浪则痛苦于要亲自抉择身边亲朋的死活。
蒋异浪道:“好,我们不说宣铃兰,我们说别的。我们随便聊,你想说什么,我们就说什么。”
海葵也没什么可说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诉说。她留下来同蒋异浪聊天,是希望蒋异浪能开心起来,但她并不适应同蒋异浪聊天。
她从蒋异浪经历中得到的感悟,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没有办法组织好语言,将其说清楚明白。
微微垂下睫毛,海葵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突然心里轻快了些。但是轻快了,我却又觉得慌。”
蒋异浪担心的看着海葵。
海葵接着道:“看着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宣铃兰,我心里突然有些轻快,觉得有些想明白了似的。我好像是开看了,明白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就该是这样,都得经历一些痛苦的事情。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宣铃兰,很可能要下命令杀了她,这让你特别痛苦。我呢,刚刚和海容在一起,还没尝到幸福的滋味呢,海容就死了。我其实不想活着了,觉得就这么孤零零活着太辛苦,心里压得慌。但我现在瞅着你,突然就明白,人一辈子就这么回事儿。想明白了,我就轻快了一些,觉得我还是该活着,人都得这样,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我心里开始发慌,觉得对不起海容,觉得我看清楚自个儿的真面目了,我这人真的太冷血,我都有点怕我自己。”
本来海葵只想感慨两句,可话一出口,就像是高山流水似的,再也无法停下来,只能全部说完才行。
蒋异浪安慰海葵,说海葵并不冷血。他赞同海葵的话,赞同海葵对人生的理解。人一辈子就这样,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可能平平谈谈。尤其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人生就像是在巨浪里颠簸,时而巅到半空,时而落到水底,不会想岸上人们那样,能够缓和过一辈子。
蒋异浪安慰海葵的同时,自个儿也有些想开了,释然了。
他心里有了对宣铃兰的处理办法,不再纠结究竟该放过宣铃兰还是该严格按照军纪处理。
海葵没想到,她和蒋异浪竟然能聊的那么投机,而且聊的那么偏。他们两个俗世中人,却凑在一起谈了一个多小时对人生的理解,且能谈到一块儿,这简直有些匪夷所思。
海葵回屋之后,想了想刚才和蒋异浪凑一起谈的那些话,觉得自个儿有些可笑,但心里却越发释然了几分。
这晚,她做梦梦到了海容,梦到海容在海边等着她。她骑着大鲨,朝着海容冲了过去。大鲨停下后,她踏着海浪,冲到了海容的怀里。
海容紧紧抱着她,笑的很开心。
她也开心的笑着,心里愉悦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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