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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绵诧异地抬头看向这位严肃长者。瞙苤璨午
没有想到,他的态度会这样诚挚。
季伟霆注视她,看晚辈的目光:“这个说不是要在你面前以退为进,你爸爸死刑到今天,我内心难安,不光我,季家人内心都压着一块大石头。铄”
顾绵双手轻轻交在一起,低头思考,季伟霆这样身居高位与生俱来充满威严自信的人,话说成这样,已经不容易了瑚。
在代表他真的忏悔过。
季伟霆眼神愧疚,轻叹一声,“总归是我们季家欠你太多,包括之前深行爷爷逼你生孩子,深行四年前为了林家二姑娘放弃了你们孩子的事实。”
“爸……”顾绵不禁这么叫了一声。
季伟霆难得严肃脸上面目温和,“爸爸呢,这么些年很少过问家里的事,用你苏阿姨的话说,都不像这家中的一份子。”
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抿唇淡笑了一下,再度拍拍顾绵的小肩膀。
“但家中发生的事情爸爸都知道,不是一个好爸爸,这些年对深行关心太少,对你过问的就更少了。”
虽然是事实,说出来顾绵就有点局促了,“爸,别这么说。”
“你是个好孩子,我一直觉得深行能够娶到你是他的幸运,同样的,顾北中能有你这样的女儿,更是他的幸运。别因为你父亲而感到自卑,你是你,你很干净美好。”
顾绵讶异,在震惊中抬头。
许是从来没有从季伟霆的嘴里听到过这样的话,而且赞美说得很平实,没有浮夸的任何成分。
季伟霆一身中山装侧过身看向走廊尽头的玻璃门,灰白眉宇蹙起来的样子,和季深行几乎没有差别。
“峥峥的事,我在里面听深行说了。事情解决了他才告诉我。”
顾绵听见他轻叹。
“我这儿子有他的骄傲,这骄傲有时误事,他这些年和我并不亲,许多事不愿依靠季家这个后盾,死撑着也要自己解决。那个莫靳南,我并没有印象,当年我和他妈妈,也没有他所说的那样亲密的交集,这当中还有误会,罢了,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只是苦了我的小孙子。”
顾绵抬头看他,心中苦涩面上也微笑淡然,“峥峥的病,是从我肚子里带下来的,三年了,他那么小意志力那么坚强,一定会治疗好的。”
“拼尽季家的全力,也要治好。”
季伟霆揉揉眉心,转过身,“爷爷奶奶那边我会告诉他们真相,不会影响皱皱这孩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可能一时间会不能接受。”
顾绵点头,听从长辈安排。
实际上皱皱归根结底还是季家的血脉,这些日子爷爷奶奶也带亲了,顾绵倒不担心这个。
“好了,要说的就这么多,关于给你爸爸翻案的事,你认真考虑一下。”
“如果翻案……季深行会怎么样?”顾绵忍不住问出来。
季伟霆表情平静:“负法律责任是一定的,但当时他没满十八岁。”
其实顾绵也明白,如果翻案,季深行怎样是轻的,受创最重的会是季伟霆和整个季家,滥用职权徇私枉法,害人性命,这不是小事,摆上公堂后,会闹得满城风雨,往严重了说,季家整个家就散掉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顾绵最在意的也不过是小西,她可怜的小西。
…………………………
走回季深行病房时,只剩下苏云了。
苏云温柔眼神注视季伟霆,对顾绵说,“奶奶撑不住,头有点晕,叫老医生给量了血压送回家了。”
顾绵点头,身体经过病房,门开了一条缝,她没刻意扭头往里面看,眼角余光依稀看到正对病房门的病床上,季深行的身影。
看不清楚。
苏云注视顾绵这躲避的小动作,忍不住要为受伤中的季深行说话。
季伟霆拉住妻子纤柔的手臂,低声耳语:“已经走到这一步,不要干涉她的任何决定,这孩子太不容易,是我们深行身在福中不知福。”
苏云听了,不做声了,却忍不住默默叹一声。
季伟霆继续说,“往后的日子,她要走要离开季家,我们能做的只有尊重,她要把孩子带走,我们也不能用孩子拴着强留住她。”
“可是爸妈怎么会同意?”
季伟霆紧蹙眉头:“伤她这么深,不能做更过分的事了。”
苏云敛目,顿了顿说:“我还是希望深行这小子能挣点气,重新赢回她的心,磕磕碰碰四年,这俩孩子过得,我看着都累。”
季伟霆把结实的胳膊放到妻子的腰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主张过多干涉。”
“你就是什么也不管。”
苏云偶尔会在丈夫面前使点小性子,负气地扭腰离开他的手臂。
顾绵在前面带路,三个人很快到了重症监护室。
路上,季伟霆把峥峥的事言简意赅跟苏云说了一遍,意料中的,苏云张着嘴惊讶地不能接受。
顾绵问过李医生,探视时间已过,苏云和季伟霆不能进去。
季伟霆脸上没什么波动,内心却难掩激动,在玻璃门外盯着素未谋面的小孙子,专注而亲切地看着。
紧皱眉头冲顾绵说,“太瘦了。”
“小可怜,看着心疼啊。”苏云没见过病成这样的孩子,一下子眼泪掉下来。
季伟霆安抚妻子。
顾绵目不转睛温柔注视安静昏迷的小人儿,从手术室出来捡回一条命,顾绵已经很满足。
当母亲的有时候真的不求什么,只求孩子健健康康。
…………………………
季伟霆和苏云在峥峥病房外呆了很久,顾绵和他们说起峥峥的病情,还是捡好的方面说,血液培养法,她也不了解,也就没有过多说什么。
晚上十点半,顾绵坚持让两位回家休息。
走之前,季伟霆再度去了趟季深行那,顾绵和苏云在外面等着,没有进去。
季伟霆拿了大衣走出来,看一眼顾绵,说,“大概是吃了药,睡过去了。”
顾绵愣愣地点头。
苏云穿好外套握住她的手,“艰难时期,绵绵,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皱皱交给我。”
“你看看你,脸色苍白精神不济,等会儿叫看护过来,我在医院旁边的宾馆订了房间,你过去冲个热水澡睡一觉,听话,别守在这里,夜里的医院呆久了不好,阴气很重。”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顾绵从苏云手里拿过房卡,其实这些天,季深行在汉金斯教授他们住的酒店里订了房间的。
实在不缺睡觉的地方,问题是,心中压着重担,怎么睡得着呢?
“我明天一大早就过来。”苏云上车前这么说。
“不用,阿姨,早晨还是很冷的,中午出太阳了再过来。”
顾绵知道,苏云操持家里大小事,还与爷爷奶奶要照顾,也很辛苦。
苏云开玩笑,“我看起来已经老到都抵御不住初春的早寒了吗?”
“不是啊!阿姨很年轻。”顾绵急忙说完,察觉用词不当,“阿姨,看起来很年轻。”
苏云呵呵笑笑,季伟霆把车开走了。
……………………………………
顾绵看着车汇入街上零星的车流里,转身。
季深行病房和峥峥的病房在同一楼栋,不过季深行在五楼,峥峥在二楼。
顾绵进了电梯,盯着楼层数字的按键发呆。
电梯门关上,她不按楼层数字,电梯就不走,不一会儿有人打开门进来,按了数字,扭头好心问她,“去几楼?”
顾绵看向陌生人,提着保温桶,里面散发食物的香味。
她才察觉到有些饿了,“请问现在医院食堂还有吃的吗?”
提保温桶的中年妇女很热心:“这个点儿哪还有!不过北区住院楼那边有小卖部,我就从哪儿打的面,热乎乎的。”
“哦。”顾绵准备在二楼出去,下楼梯去北区那边吃点东西。
中年妇女也在二楼下。
顾绵友好微笑地点了下头,往楼梯口那边走。
“我家老头的病房也在那边,顺路。”中年妇女笑笑。
注视顾绵安静的侧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说,“小姑娘,你是不是重症监护病房那边那个瘦的出奇的小孩的妈妈?”
峥峥的情况,在医院小范围传开了,顾绵不意外,点点头。
“唉,孩子还那么小,天可怜见的,姑娘,你真的挺坚强的了,年轻小女孩生下有病的孩子抛弃走人的我见得多了。”
顾绵笑一笑,不语。
“日子苦吧?”
“还行。”顾绵挽起耳边发,不愿在人前把自己弄得那么苦不堪言。
中年妇女上下打量她,竖起大拇指,“我经常看见你进进出出,一副很安静的样子,这医院里哪个家属不是哭哭啼啼苦大仇深?就连我,伺候我家老头三个月,我都快撂挑子不想干了。姑娘,撑住现在的苦,后面都是福气了。”
“嗯!后面都是福气。”顾绵笑着应和,内心再怎么苦涩,坚定峥峥能好起来的决心!
“咳!”中年妇女拍她手臂,“年轻就是好,真精神!看你投缘,你也别一个人夜里跑去北区那边了,我面打多了,分你一半,咱俩将就着吃点热乎热乎身子。”
顾绵客气:“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虽然是医院,可是大妈爱干净,这保温桶没毒!”
被说得不好意思,顾绵窘迫,“不是这个意思……”
“那别啰嗦。”中年妇女一口东北腔,顾绵印象里,东北女人豪爽大气,很热心。
“咱在外头吃,病房里乌烟瘴气!”中年妇女回房取了碗筷,用开水汤过一遍,把一双一次性筷子递给顾绵。
两个人在走廊的椅子上,吃着糊掉的面,这顿饭,顾绵吃得比之前三餐加起来都多。
………………………………
再三道谢,顾绵从大妈那里离开。
这是二楼,重症监护病房在北边,顾绵走过去,玻璃门内,穿无菌服的护士离开峥峥的病床,打开门出来。
看到顾绵,一双眼睛弯弯的,“回来了?”
“嗯,护士,我家孩子怎么样?”
“和从手术室出来时差不多,李医生说,这样就很好了,恢复要一个过程,太快了反而不好。”
顾绵苦笑一下,“我现在只希望他能维持这个样子,别再突然病发就行了。”
“有你这样的妈妈,峥峥怎么舍得离开这个世界?放心吧,人造血在他体内很平稳,等过个一周左右,汉金斯教授那边血液培养出来的你女儿的血就能派上用场了,小家伙后期的治疗会比较固定,不需要太过担心。”
顾绵贴着玻璃往里看,“谢谢你,护士。”
“别谢我啊,你儿子能好起来全靠你女儿的血,不过兄妹相互帮助也是应该,这一周要坚持给你女儿服用铁剂,食物上,红枣菠菜猪肝,这些不要停。”
“好的。”
护士走了,顾绵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做了一会儿。
北边就这一间重症监护病房,这一段走廊基本没人走动。
顾绵孤零零的坐着,头顶白光惨惨,太过安静,夜深了,医院这种地方一个人呆着确实有些怕。
时不时抬头看看儿子,也就不觉得怕了。
十一点多,有些口渴,刚才的面味道重了,顾绵起身去等候室找了找,没找到水。
没有办法,还得下楼一趟,去买几瓶。
……………………
医院里小卖部分布均匀,住院部后面的那一家,顾绵过去时已经关门。
不得不绕远路到医院大门口去买。
顾绵买了五瓶水,店主用袋子给她装好。
她提着水,一手拢紧衣领口,夜里特别冷,缩着脑袋小跑着往回走。
刚过一号楼,一辆车突然急刹在身后,吓得顾绵弹了弹,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地回头。
车灯太亮,刺得顾绵什么也看不见。
只听车门打开,车上人疾步下来,紧接着有脚步声朝自己这边过来,伴随苍老着急的哭声。
哭的是一个女人,听声音年纪很大了。
旁边搀扶着她的男人低低地说,“老伴儿,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她一直让我们失望,我心里,她十五岁那年就死了!”
“老林,你别这么说,无论变成什么样都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啊,现在生死未卜,我心里痛……”
“妈!你把自己哭死了就真见不到那白眼狼了!”
最后这道尖利的女声,顾绵熟悉。
视线适应了车的灯光,顾绵眯着眼睛看过去,看清楚了,在最后面不情不愿跟过来的,正是林妙可。
那么前面这两位应该就是林家二老了。
路过顾绵时,林家二老不认识,着急的往前面的手术楼那边跑过去。
“林妙可。”顾绵低低叫了一声高跟鞋慢吞吞移动的女人。
林妙可停住转过身,眯着眼睛许久,“深行受伤重不重?”
“脚趾头骨折,轻微脑震荡,很多外伤。”
林妙可点燃一根烟,吸嘴啜一口,“顾绵,莫靳南死了。”
说这话时,她低头,顾绵看到她脸上有泪,林妙可扔掉烟头,眼神狠戾,“怎么那个贱人不跟着一块死,作对亡命鸳鸯!”
顾绵多少是知道林妙可对莫靳南的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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