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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危楼带着薄若幽告退出宫,至宫门外,霍危楼安抚道:“事已至此,再不可能令冯钦逃脱,路柯已围了忠义伯府,稍后会将人送入天牢审问,你回家等着便是。”
言毕握了握她的手,只觉她指尖冰凉,“你刚大病初愈,昨夜疲惫受寒,回府用些姜汤,莫染了风寒,案子到了这一步,再无转圜余地了,你安心。”
铁证如山,何况冯钦落入直使司手中,薄若幽相信霍危楼定然能审出真相。
待薄若幽离开,霍危楼策马往忠义伯府而去,伯府府门紧闭,绣衣使上前叫门,开门的人同样也是绣衣使,霍危楼入门,很快路柯迎了出来。
“侯爷可见过陛下了?”
霍危楼颔首,“将冯钦押入天牢待审,将伯府里里外外搜查一遍,所有伯府下人一并收押送去京兆伊衙门审问。”
路柯应是,死寂的忠义伯府骤然嘈杂起来。
霍危楼站在凝着冰凌的房檐下,没多时便看到冯钦被扭送了出来,他伤势未愈,此刻被绣衣使制的毫无反抗之力,看到霍危楼,冯钦眼底一片深沉,隐有厉色,可他却并未大肆挣扎吼叫,很快便被送出了府门。
伯府未有主母,仆从也不算多,众人规规矩矩被带走,唯有冯烨口口声声喊冤,绣衣使抬手便将他双臂反剪,在声声屈辱的痛呼之中,冯烨被带走了。
不多时,孙钊至伯府,霍危楼吩咐他在府衙审问伯府仆从,自己也不着急去天牢审冯钦,而整个伯府里外皆在搜证,霍危楼特意留在府中。
这座坐落在皇城外的伯府已有百年历史,府邸经过两番扩建,巍峨阔达堪比侯府,霍危楼望着这片被冰雪覆盖的连绵檐顶,十分好奇这府里藏着怎样的秘密,这是冯钦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地方,他所有的罪恶都会在此留下踪迹。
霍危楼先去了冯钦的主院,路柯问了下来之后便道:“这里是安阳郡主过世之后冯钦所住之地,老仆说冯钦害怕睹物思人,所以换了住处。”
若不知真相,当然要以为他是怕睹物思人,可如今知道了安阳是被他害死,那他便是做贼心虚。
住院内布置的颇为清雅简朴,的确似苦修之地,亦颇多道门之物,而在冯钦的书房内,除了道家经文,亦有不少佛教与萨满教之经义,霍危楼走上前,随便翻看了两本,疑道:“他如此信奉神佛之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路柯道:“刚才等侯爷的时候,属下问了跟了冯钦多年的老仆,他们说,冯家世代信道,不仅冯钦,还有老伯爷也信此道。”
霍危楼看向内院深处,“继续搜,看看安阳郡主当年所居之处。”
绣衣使分散至伯府各处,然而一番搜寻下来,却未找到可疑之物,安阳郡主的居所虽然仍然保留,可里面家具被替换大半,尘灰满布,不存任何线索,冯烨的院子就更是寻常,这时,路柯上前道:“还有最后的祠堂与老伯爷住的院子未搜。”
霍危楼略一沉吟,选择亲自往祠堂去一趟,伯府的祠堂不大,在府内西北角最为僻静之地,周围松柏参天,如今积雪未化,梢头琼枝素裹,待至祠堂正厅,便见其内乃摆放排位祭祀之地,帷帐四垂,符文经幡高挂,瞧着好似进了某处庄严肃穆的道观一般。
牌位前的蒲团半旧,似乎常有人来此跪拜,很快路柯进来道:“府里人说冯钦在府内,几乎每两日便要来此祭拜一次先祖,昨夜他回来之后,亦来此祭拜过。”
话音刚落,一个绣衣使从外快步而来,“侯爷,在老伯爷的院子里找到了些东西,您去看看。”
霍危楼扬眉,边往外走边道:“若未记错,老伯爷是在建和十年过世的,如今已经过了二十一年。”
路柯应是,一行人出了祠堂沿着廊道往西南去,很快,老伯爷住过的院子便到了,刚走到院子门口,霍危楼便觉这院子有些古怪。
这院落坐落在府内西侧,共有三进,放在伯府内,比安阳郡主和冯钦独居的院子还要大,而院墙方方正正,坐北朝南,东西两侧各有厢房,却又不似寻常民居那般因用处不同各有错落,而是绝对的对称,霍危楼站定,将所见收入眼底,很快,他找出了这不对劲在何处。
“侯爷,怎么了?”
“这院子比寻常院阁要大。”
路柯道:“伯府祖上有功,当年封赏便是照着侯爵府邸赐下,后来伯府又扩建改建,才有如今声势,他们祖上也算盛极一时,如此规模也算寻常吧。”
霍危楼摇了摇头,“这院子乃是按照八卦方位而建,乾南坤北,主屋都在中轴上,左右则是日东月西,坎离对称——”他少时行军打仗,对八卦星象稍有涉猎,却也难做深究,“去三清观找个道长来。”
吩咐完,霍危楼抬步进了院子,园内多植松柏,森严静谧,而与霍危楼想的院子早已荒僻不同,这处院阁竟被打理的颇为整洁,适才那禀告的绣衣使道:“侯爷,在第二进的主屋内找到了几样法器,还有一件明黄法衣。”
明黄之色在道家乃是天师圣主所着,霍危楼快步至所言屋内,果然看到数样帝钟、宝剑等物,屋内摆设与寻常民居不同,甚至正厅北面墙下,还有一供台,可供台之上并无真神之像,空荡荡的,而那件法衣,乃是被绣衣使从贡台之下的暗柜中搜出。
霍危楼瞬间明白了这院阁是何地。
外间暮色已至,冬日天黑的早,再不出片刻夜色便将落下,霍危楼定神道:“继续搜,待道长来了,让其好好看看这院子有无古怪,本侯去一趟衙门。”
他转身而出,直奔京兆伊衙门。
冯烨等人都被带来了衙门大牢,孙钊从宫中回来,一直在审问他们,听闻霍危楼来了,连忙迎出来,见面霍危楼便问:“审出什么来了?”
孙钊道:“在伯府十年以上的只有五人,城外庄子上的早年间也替换过,他们不知道安阳郡主当初是如何死的,只知道是冯钦亲自为安阳郡主穿的寿衣。”
霍危楼点点头,转而道:“问一问有无人知道当年老伯爷是如何死的。”言毕又道:“把验状和此案案卷准备一份,本侯要去审冯钦。”
孙钊立刻去准备,很快便送到霍危楼手上,霍危楼带着绣衣使御马离去,不至半个时辰便到了天牢,冯钦午时之后被押入天牢,此刻已在地牢内关了五个时辰,地牢潮湿阴冷,不见任何天光,又因在地下深处,安静的落针可闻,冯钦先开始还熬得住,可等到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无可避免的焦躁起来。
当霍危楼带着人出现时,他不觉恐惧,反而像得了拯救。
他被货物一般拖入了审讯牢室,手脚上的镣铐沉重硌人,面对刑案后的霍危楼,他还想故作镇定,“侯爷为了安宁县主,当真无所不用其极,敢问侯爷,陛下和太后已经谅解了我,难道我私藏了安阳和钰儿的遗体,便成了入天牢的大罪吗?”
路柯带着人去时自不会多言,他还不知他们验了安阳和冯钰的尸体,霍危楼寒声道:“私藏尸体当然不值入天牢,可谋害妻子和长子便不同了。”
冯钦眼瞳微震,正要辩解,霍危楼抽出那份验状让侍从递给他看。
冯钦不明所以,可当他看清纸上所写,指尖便开始颤抖起来,越往下看,颤抖越是难抑,背脊却绷的弓弦一般紧,霍危楼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并不催促。
待冯钦看完,他的视线仍然落在纸上,他低着头,面目与阴影融为一体,牢室内无人看得清他的表情,过了良久,久到角落的灯烛都暗了一分,他才缓缓抬了眸,那双平日里清朗温和的眸子此刻被寒霜覆盖,眉眼间透着阴森森的讥诮。
“这是安宁县主所验?”
霍危楼的表情便是答案,这时,冯钦忽而万分遗憾的叹了一声,气定神闲道:“一个患有疯病之人,她验出的东西,能让大家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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