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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怎么不怕呢?但再怕也要来。说真的,我周大力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一个感恩图报四个字,东家,哦,就是你们喊的魁首,如此对我们,好吃好喝供着,房子、土地发着,如今东家有难,我们能不来么?再加上,你们不是给俺们签了契约么,上面说了,咱们要是因公殉职,土地立刻归家中所有,还一家发一百两银钱的抚恤,免税五年,如此,如此,俺们无论如何要来搏一搏的么,就算是个死,反正家里面也能过上好日子不是?”周大力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起劲,边上几名志愿者们,也附和着周大力的话语七嘴八舌的说到。
听到这会儿,苟小花才听出了些意味,心里面如同开了染墨坊一样,五颜六色,啥滋味都有。现在的他又悲伤,又丧气;悲伤的是弄了半天,这些来应差的志愿者们,人心底里并不是怕什么配发武器,而是打着死了我一个幸福全家人的算盘,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换回一家人今后的好日子,这,这让从小在木鲁罕长大的苟小花,从内心深处产生出了一种无力感,生活在大明时代另一种异样文明的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些新移民的心态;而其中最让苟小花觉得丧气的是,这些志愿者主动前来工作,并不是自己什么苦口婆心做工作的成果,自己并没有原来想象的那么厉害。此时的苟小花沉默了下来,他需要思考,需要冷静。边上的周大力等人见到苟小花的摸样,虽然不知道这位苟干事在想些什么,但也知道似乎自己说的一些话,让他不舒服了,可这些新移民们也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只得沉默了下来。在边马背上酣睡的老戳眼睛睁开瞟了几眼大车上的一众人等,又闭上了眼睛继续陷入了睡梦之中。
诡异的尴尬沉默一直伴随着车队,但在上了白灰硬路之后,被不时遇到的人流和各种各样的检查岗哨所打破。新移民用某种异样的眼神不时偷眼观瞧着四周的一切,边上跟着自己同一个方向前进的大车,上面探头探脑的人大概也是和自己一样的新移民;不时出现身穿黑衣,跨下骑着披棉甲马匹的武士,这些人就应该是苟干事所说的什么青年军的正选武士们,这些人亲热的同老戳打着招呼,而老戳也不再是一副蔫头耷脑的摸样,恢复了往日的热情,和昔日的战友们笑骂着,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从两边人的对话之中,可以看出来,老戳在那些黑武士里面有着相当的地位。而此时的苟小花刚才那一刻的悲伤和丧气也丢了开去,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黑武士的装备,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除了羡慕还是羡慕。
很快白灰硬路的尽头,一座有别于大明区域的圆形棱堡高高的身形,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城堡之外是灯火通明,来往的车辆保持相当的次序在城墙大门之内进进出出,很是有些车水马龙的景象。老戳上来吩咐苟小花将所有第九村的人收拢好,把车赶到一边去停放,他要先去寻找一下管辖区内的其他村落中的差夫自愿者们在哪里,好合并起来进行管理。周大力一伙人下车活动了一下有些寒气的双腿,张大嘴巴看着这座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建筑,心里面都是一阵糊涂,嘴上都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念叨着这是啥玩意儿,居然是圆乎乎的城墙,如此摸样可是和自己去过的县城四四方方的形状完全不同,几个人正在讨论的起劲,就听到苟小花在边上催促他们上车的指令,于是一伙人又爬上了车子,往边上走去。很快没走几刻钟,新移民志愿者们就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周大力等人的面上顿时流露出了欢欣的鼓舞的色彩,不管这种差役最后能给他们带来什么,也许是死亡,也许是财富,也许是其他,但是在此刻他们是满足的,这种满足不仅仅是生理性的,还是心理性的。因为新移民们认为这远东地区的饭菜是除了土地政策之外,最让他们满意的因素,在这里吃饭不但能吃饱,而且能吃好。到辽东来的十多天内,干活、修路、军训所有的活计都能够吃饱肚子,高粱米就咸菜敞开了吃,但要说到肉食,却不可能是天天吃得上的。按照规矩,三天一次大肥肉,而且这大肥肉也是有条件的,用苟干事的话说,就是在这块儿不劳动者不得食,干的越好待遇越好,干的越坏,你就要吃糠咽菜;比如说训练前几名;比如说修路,哪些提前完成任务、超额完成任务的工段小组们;比如说,妇女们集中起来养鸡、喂猪、砍柴、割草等等谁完成的任务多也有肉吃;当然其中也有特例,比如说孩子们,每天是有一个鸡蛋的供应。当然这种小恩小惠,在木鲁罕地区的民众眼里面看来算不得什么,但对于过去生活在大明社会中的移民来说,这就是了不得的待遇了,要知道,在内陆恐怕是有些田地的小地主,也不可能过上如此富贵的生活。当然现在的志愿者们是考虑不了别的,眼下这些香气透露出来的信息已经告诉了差夫们,有肉,而且是大块的红烧肉,有的人哈喇子已经往外流淌了开来,想着等会儿三指宽的肥膘进入嘴中,在舌尖来回荡漾鲜美的感觉。倒是苟小花,此刻却没有半点这种吃肉的心思,他此刻想的是等会要快快的将夜盲症的事通报上去。
且不说周大力他们是如何憧憬着大碗吃肉,大块吃馍的感觉,让咱们的视线回到青年城外的一处空地之上,四处点起的篝火照耀着场地一片白昼,场地中央站立着一群黑甲黑衣的武士们,排着整齐的方阵鸦雀无声的静默等待着什么,刘震等一干青年军的将领们也同样是全副武装的披甲站在哪里屹然不动。很快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响了起来,四周的军号响了起来,龙天羽骑着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带着铁卫快速的冲入广场之中。这位年轻的魁首并没有按照既定的步骤下马停留,而是在跑动的过程之中,展开了一面鲜红的旗帜,上面用金黄色的丝线绣着青年军三个大字,顺着马匹的高速运动带起的气流在风中展开。
站在场中的青年军将士们,他们的目光跟着鲜红的旗帜来回荡漾,眼中流露出炽热的情怀,面上流露出了激动的面色,魁首跑过自己方阵的时候,那一块方阵的将士们集体敬礼,口中发出呼喝之声,向自己的魁首,向那面飘荡着的旗帜献上自己的敬意和激情。也不能怪在场的战士们如此狂热,如此激荡,说起来,青年军从龙夫人时代开始,就秉承一种潜质的特色,沉寂、低调,为了达到这一目标,有了十年以上历史的青年军一直没有正式的旗号。这样做,青年军的将士们理智上都理解,是为了避免被明廷发现,为了避免和李成梁发生冲突激化矛盾,默默的发展自己的实力,这是一种时势下的需要,所以青年军这一称谓,虽然在内部流通,在外部被少数人知道,可一直公开在明面上的身份不过是马帮,不过是马匪,不过是关外的一支没有旗号的部队罢了。但理智归理智,人都是感情的动物,尤其对一群对青年军如此用责任感、荣誉感武装起来的职业军人们,感情上无法接受自己所在的部队是一支没有军旗的部队,一支没有军旗的部队就如同这只部队没有了自己的魂魄一样,哪怕你再是强悍,也的的确确的缺少了些什么,缺少了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和情感上的归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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