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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舰队与文侯的大军回合于西域龟兹城。将帅们进退维谷,军士百姓却不明真相。琳公主的生力军一到,文侯下令大摆筵席接风,龟兹城中张灯结彩,全城欢悦,好似过节一般。军士以为胜利在即,文侯不喝兵血,无数官爵赏赐可盼;百姓则掐指计算,送走这伙军爷,苦日子就要熬出头了。
官宴的衙门曾经是龟兹城首屈一指的空门大庙菠萝寺,金砖铺地,璎珞饰佛,香车伎女无算。庙里和尚畏惧被猴子戴高帽画脂粉游街,逃得干净。龟兹的史空想帮主献城,也把这庙献给了文侯。官宴酒过三巡,抬走醉汉,又加了一道小宴。小宴上就只剩下我们几个来客和西军知情人物,可以说些不好听的真话了。
文侯仍然是元婴中层的道行,她无限接近于真人,却总有什么障碍阻塞在前路,无法突破。昔年的我犹如站在山脚,觉得她是云间的神仙。如今我们站在一般的高度,我能看清和赞叹文侯糅合昆仑和龙虎的道术,也能理解她徘徊不前的困惑。
我真正迷惑不解的是我的姐姐:为什么原芷的道行总和我相差无几?我有二世修炼兼与魏峥嵘缘法纠葛。原芷一生忙碌,治民统军总不得闲,另费心血策划阴谋诡计,挤出修炼时间都不容易。我甚至无法看穿原芷升入元婴的真正法门是什么,但我肯定绝不是她挂名师傅屈灵星的星宗气象。我遥遥想起当年逃出剑宗时候,突然变得诡异的剑宗莫语冰,反而觉得原芷竟然有点像剑宗的人。
琳公主与我恶狠狠地对酒,她是起了小脾气,不愿我老直勾勾地看着原芷。在念想世界,我头脑一热推心置腹,把和原芷的一切事情都倒给了她,白送了琳公主无穷无尽的把柄。琳公主不会伤害原芷——原芷也难被琳公主伤害——可一旦闻到原芷的气,琳公主心里嘴里总是有醋。
余下的文侯帐中之客,悉是文侯的得力将领、各小门派和各大帮会的顶尖门人,修真界未来的栋梁:如叛出凌虚派的散修景小芊、泰山派的刀惜春、多林寺的智丈大师、玉真派的尹小过、铁血十八旗的黑面胡、献出此城的史空想帮主。他们都已是极高深的道胎金丹,只需一点缘法,或者说一点劫数,都能登入元婴境界。我默默思忖,眼前就是六个战力卓绝、胜任试阵的道胎金丹,他们中却没有任何一人挺身而出。我们在酒席上说了很多话,这六个人总是能巧妙地让这许多话题都绕开十绝阵图。
宇宙锋带来的三个妖邪元婴,也有蛇母和獠牙道人二个在座。另一个辩口和尚已经在探阵十绝阵时丧生了。宇宙锋失陷,没了后台撑腰,獠牙和蛇母都老实了百倍。尤其是蛇母,一改荡妇作风,斯文得像个从不出家门的闺女。
让我的心情恶劣到极点的是,大正督师明明德的到来。文侯的军队一路打到西域,朝廷半句话都插不进。明明德这番是来雪中送炭吗?
明明德蓄起了胡须,样貌变得更加成熟,依旧以道胎金丹的道行示人。在小宴上,他向文侯提了一个问题,
“天子深知文侯和将士征战的苦劳,群修的陨落也让天子悲伤得日夜难寐。但人力终究不敌形势,妖猿的道术实在匪夷所思。文侯若是为难,天子许可文侯班师回朝,朝廷有赏无罚;那妖猴若是不服,为了西域百姓的安宁,天子愿意宽恕妖猴往年的惊驾之罪,朝廷可以授予妖猴德健正式的宇宙大将军官印,西域的官僚全由猴子任命。文侯能应允吗?”
明明德的语气从容,神色平淡。这番话却在众人的心中炸起了惊雷。果然,这文明大典是来火上浇油的。文侯一番征战,眼看着功败垂成;那只妖猿反而要摇身一变,成为大正皇帝的直属武力,插进昆仑地盘上的钉子。
文侯也是涵养如海,望着杯中碧波,并不言语。
明明德紧跟着逼了第二句,他说的就像英雄就义一般刚烈和悲情:
“如果文侯担忧沮丧西军的军心。小官愿意忍辱负重,亲自入魔山招安妖猴。天下人若要唾骂,都来唾骂小官吧;如果西军将士义愤难平,小官宁愿被他们食肉寝皮!”
原芷把酒杯砸在了地上——虽然她没有如我期待那样招出什么屏风后的甲士,直接把明明德剁碎——原芷开始质问明明德:
“大正王朝积弱不振已有百年,全赖文侯和诸位将士戮力同心,才恢复了疆域旧观。天下人都知道妖猴已经苟延残喘,我军稍做坚持必能献俘太庙。猝然在阵前班师,不但对不住死去的英魂,也会成为大正王朝在青史上永远洗刷不去的笑柄。你区区一个小官不值任何轻重,却连累天子被一代又一代的后人指点议论!向天子献班师之策的必是朝中的奸臣!向天子献招安妖猴之策的必是萧龙渊的细作!明明德,朝中是哪一个奸邪迷惑天子,文侯得胜回朝后必定为大正列祖列宗斩之!”
原芷的气势凌人,占了一个理字。我们知道内情皆明白,班师和招安,十中有九都是明明德的谋划。明明德以担当天下的真儒自命,却被原芷一番驳斥戳中了腹中鬼胎。他脸色还能不变,身体却诚实地往后退了数步。
“咦,刀斧手还不出来?”我装模作样地望了下两翼屏风。心神被破的明明德被我带动起来,也用神目四射,徒劳地寻找不存在的刀斧手。在座的各位散修哄然大笑,本来沉闷的气氛活跃起来。
文侯微笑下座,命侍从送全身戒备的明明德回督师营帐歇息。
待明明德被撵走,原芷转向在座的修真者,
“我军从征欧阳既济至征西域,蒸蒸日上,从军的门派也分赏到无数地盘和灵脉。诸位心里清楚,文侯待诸位不薄,待各位背后的门派也是始终有礼。可实话说,功赏应当相称,真正与文侯一心同体的门派总不能一直打顺风仗。文侯也是修真者,自然体谅诸位都是各门派的栋梁,未来都会竞争各派的掌门、帮主,所以十分爱惜自己,深恐夭折在半途。
如今我们却走到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头。在宇文拔都那厢也有你们的师兄弟在比拼功业,竞争修真界的地位。我们在十绝阵前受挫,宇文拔都趁势占了先机,那边的各位的师兄弟也比各位多走了一步。方才明明德那厮怀揣着朝廷的诡计,竟然要我们班师:要依朝廷,文侯赏赐给诸位门派的地盘和灵脉,也尽数成空,各位的功绩全部化为乌有。你们有何面目回到自己的门派去呢?回去被宇文拔都那边的同门永生永世压上一头,那恐怕生不如死吧?”
原芷冷冷扫过在座的修真者。不少人面目阴郁,欲言又止。
她注视献出龟兹城的史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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