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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晨也不和她多说,顺着话往屋里走,一边接过林旭手里的骡肉和点心,交到季氏手里:“婶子,今儿去了趟县城,恰好遇到人家卖骡肉,我就称了几斤,拿两斤过来,给玉贵爷尝尝!”
季氏一脸喜色地连连点头:“哎哟,骡肉啊,这可真是稀罕物,轻易遇不见一回呐。这个剁成馅儿包饺子可是好吃着呢,嘿嘿,你玉贵爷牙口不好,吃上顿骡肉丸儿饺子还不知怎么欢喜呢!”
说着,几人也走到了屋门口,邱晨笑笑,一脚跨进屋里,就朝着黑洞洞的东里间扬声叫:“玉贵爷!”
“嗳,福啊,快进来吧!”刘玉贵端坐在椅子上,也比第一次邱晨上门热情了许多招呼着。
邱晨和林旭迈进黑洞洞的里屋,季氏紧跟着走进来,把手里的点心和骡肉往刘玉贵面前送了送道:“爹,您看,海棠和旭哥儿给你买来的点心和骡肉呐,改明儿,我给你包骡肉饺子哈!”
刘玉贵老得像核桃皮的脸上多了丝柔和的笑容,点了点头,又叮嘱道:“今儿晚上剁出来喂上,要不不入味儿……哦,和面的时候和得软些,硬面饺子不好吃……”
“嗳,成,我过会儿就去剁!”季氏把点心给老爷子放在桌上,拿着骡肉往外走。
邱晨笑着道:“婶子,你用清水放入一捏盐泡上一个时辰,肉里的血水排干净了,饺子味儿更香!”
“哦,好,好,那我这会儿正好去泡上!”季氏连连点着头,笑呵呵地出去了。
季氏出去了,刘玉贵的目光就转到了邱晨和林旭身上:“我听说你们林家准备请先生开私塾?”
邱晨看了林旭一眼,笑着道:“老爷子,确有这回事。不过,不是我们林家开私塾。我和二弟商议着,福儿爹没了后,我们一家没少受村里的四邻八舍地关照维护,如今我们开了那个小作坊,也多多少少挣了点儿钱。我们就想着为乡亲们做点儿事,一开始也没想出能做啥,还是后来看到镇上的那些铺子里招个学徒都愿意要识字的,我才想到,若是咱们村里孩子们能识字念书,就是读不成秀才,识了字,找个铺子做活计、做掌柜的也是门出路……可毕竟我们家人口少,二弟也没成年,家里也没个主持的……我就想着过来和玉贵爷商量着,建一间村里的学堂,我们林家出砖瓦石料木料,劳烦玉贵爷和村里的老人们操操心,张罗张罗,挑块地,招呼些人手……”
“哦,你要帮村里建学堂?”刘玉贵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一双昏花的老眼紧紧地盯着邱晨,进一步确认着。
林旭站起来对刘玉贵拱手道:“是的,我和大嫂是这么商量的,还请玉贵爷和村里的长辈们操持受累了!”
“哈哈,这算什么……咳咳,这是好事啊,惠及子孙的大好事啊,我们这些老头子们受些累怕啥的!呵呵,旭哥儿,坐下说,坐下说……”刘玉贵笑的一张老脸比菊花的纹路还丰富,招呼着林旭坐下后,又紧跟着道,“旭哥儿,你既然和你嫂子出钱建学堂,可想过去哪里请先生啊?像徐先生那样的好先生可不好找哇!”
林旭笑着看了看邱晨,叔嫂俩交换了个眼神,道:“玉贵爷,不瞒您老说,徐先生临走给推荐了个先生,学问品行都是极好的……”
“哦?”刘玉贵脸上的笑容缓了些,看着林旭问,“他可肯来咱们刘家岙?要多少束脩?”
邱晨笑着接了话:“玉贵爷,这请先生的事儿,徐先生也替咱们问过了,那位潘先生侍母甚孝,说他是肯来的,但还要回家问问母亲的意思……”
刘玉贵连连点头:“孝顺好,做人儿女就应该孝顺……”
念叨着,刘玉贵的目光在邱晨和林旭身上扫过,有感叹起来:“按说上学交束修是本分,可若是束脩收的太高,只怕村子里一大半的孩子还是没办法念书啊……”
邱晨看了林旭一眼,笑道:“玉贵爷,这事儿我和二弟也商量过了。只要我们林家还过得下去,就每年拿十两银子贴补给先生。剩下的,孩子们一人交几百个钱也就够了!”
“十两……”刘玉贵似乎是反应不过来重复了一下,随即连连感叹道:“如此就好了!我就说你们林家是好的!有了你们林家如此顾念乡邻百舍,咱们村子里以后也要念着林家这份情……你们放心吧,你们林家以后尽管安心,只要我活着,村里人谁也不敢生什么事非!”
“玉贵爷一直关照维护我们林家,我们一家心里都有数呢!”
“嗯,一个村里住着,邻里百舍的,升子又不在了,能照顾的照顾下也是应该的……”刘玉贵自谦了一句,又道,“徐先生辞了馆,孩子们都没了先生,若是建学堂,就要赶着点儿了……过些日子,开始了夏忙,也不好找人手了。”
“嗳,这事儿都听玉贵爷铺排……已经定了砖瓦石料,木材……玉贵爷也帮着操操心,看谁家有,我们出钱买过来,你看成么?”
邱晨和林旭叔嫂俩放的姿态很低,又全权托付,这让刘玉贵很是有一种受人尊重的骄傲和自得,心里也自然满意。连连点着头道:“成,就这么办吧。我今晚就把村老们召集过来说说这事儿,明儿打发人去看了日子,就让人过去和你们说……”
邱晨又道:“你老和长辈们商量着铺排就成……玉贵爷,你老铺排着,这学堂建在哪处好呢?”
邱晨出了钱,出了力,虽说让村里建学堂,可也想着离自家近些才好,孩子们上学也方便不是。
刘玉贵此时已经微微低了头,沉吟了片刻后,抬眼看了看林家叔嫂,又顿了顿,才开口道:“嗯,我看你门前铺的路好,这样吧,你们再多定些砖石,也把学堂的门口铺铺……嗯,就接着你们林家,在东边儿那块空地上建学堂吧。那边地势也好……”
不说林家紫气东来么?林家再修学堂也毕竟是外来户,若是学堂沾了这紫气,出几个成才的子孙,才能让刘家改换门庭,光宗耀祖呐!
刘玉贵一说地势,邱晨和林旭也都想到了缘由,林旭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嘴动了动想要说话,却被邱晨暗暗地止住,笑着一口答应下来。只不过,邱晨也和刘玉贵说,林家做工的人多,平日里难免动静大些,建学堂紧挨着林家怕会影响到孩子们念书,最好是学堂和林家之间留出些空地来。
刘玉贵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下来。林家东边一大片荒坡地呢,留出十几亩来,剩下的也足够。只要离得远了,林家铺不嫌费砖石就好!
如此,建学堂的事儿,就算商量妥了。邱晨和刘玉贵又商定了学堂的建制,刘玉贵没指望太好,就盖三间正屋,东西两间厢房,围一个小院子即可。这比邱晨设想的简单得多,自然没什么不同意的。
之后,邱晨又提出,干脆把林家和学堂之间的空地买下来,刘玉贵自然没有异议。林旭当即写了白契,刘玉贵和林旭签了字按了手印。又让把白契留下,晚上村老们过来时,让他们给签个字,做个见证人。
季氏的大儿媳妇拎着壶热水进来冲茶,邱晨和林旭却站了起来,笑着辞过刘玉贵,走出了刘家。
季氏和大儿媳笑着送出来,一直看着邱晨和林旭走远了,这才收了脸上的笑,撇撇嘴,一扭身进了自家大门。一个寡妇家家的,打扮的那么鲜亮给谁看?看样子,这林升媳妇怕是守不住了!
刘家大儿媳,大江媳妇却是在她婆婆身后,匆匆看着走远了的邱晨背影一眼,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红色粗棉布衫子,眼神黯了黯,低着头回了家,一边在心里腹诽着,这些日子来,家里接了林家收罗布麻的活计,每天都能从周边的几个村子里收上三四百斤罗布麻来,一斤两文利,三百斤还能得六百文呢,却都被婆婆攥进手里,连件新衣裳都不给添……虽说林娘子没了男人,可也没公公婆婆要伺候,自己当家做主的……想吃啥想穿啥都自己个儿说了算,那才叫人过的日子呢!唉!
不说季氏婆媳心里转着什么小心思,邱晨和林旭顺当地把建学堂的事儿商量妥了,又买了东边一大片空地,过些日子,把这块空地围起来,到时候,林家和学堂仍旧毗邻,学堂也和林家私塾没大差别了。
叔嫂俩回到家,一说学堂的事儿,一家老小无不欢喜。
兰英等人也是欢喜的不行,要是林家资助村里建起学堂来,她们的孩子们也都能入学读书了。现在有了林家做工的稳定收入,各家日子得到改善的同时,这些人的眼界也一天天开阔了起来。看着林家娘子因为识字懂得制药,就能办起个作坊来,大把大把地挣银子,对几个侄子和两个孩子,阿满还不满两周岁,都每日读书识字,满儿小丫头话还没说利索呢,背起那个什么诗来,却是一套一套的,她们听不懂,却觉得好!
林家娘子在她们眼中早已经成了偶像,林家娘子如此督促自家孩子读书识字,这识字必是极要紧的事儿。她们跟着林家娘子走,错不了!
妇人帮工们这日下工,没有像往日那样说说话,聊上几句,都匆匆打声招呼就往家赶。
学堂招生有限,她们还是赶紧家去商议定了,早点儿给林家递个话,让自己孩子得以上学才好!
邱晨也忙的很,把帮工们送走,她就把泡了大半个时辰的骡肉,捞出一块来,切成拳头大小的肉块,换了清水,放入盐,用力揉搓,把肉中的残血清洗干净,又用清水冲了一边,放进打锅内,加满了水,放入料包,放入葱姜包,生了火放入木头劈柴大火炖了起来。
院子里,杨树勇杨树猛兄弟二人两把刀,主动担下剁肉馅的活计。这个季节,白菜萝卜都生发了不好吃了,邱晨就摘洗了十多棵大葱,让两个哥哥剁进肉馅儿里,又沏了花椒水和酱油,一点点剁进肉馅中。
两个人有力气,馅子也快。邱晨这边和了面,炖上肉,那边杨树勇兄弟也把肉馅剁的差不多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邱晨就让成子俊文几个,去燃了几个火把插在院子里,把偌大的前院照的亮堂堂的。一家人在火把晃动的光亮中,在从屋子里满溢出来的浓香中,一家老小齐上手,包了满满五大盖帘饺子,大锅中的水烧的翻滚着,白胖白胖的饺子下进去,打个转儿,很快就浮了上来。盖上锅盖,烧两个开,再打入半瓢凉水,再烧开了,滚圆雪白,皮儿微微透明的骡肉饺子就煮熟,可以出锅了。
院中两张矮桌拼接在一起,已经摆上了筷子和加了醋和香油的蒜泥碟儿。邱晨把一只只圆滚白胖的饺子盛进大盘子中,俊文俊书林旭几个排着队接了盘子端出屋门,等在门口的俊言俊章阿福阿满几个小的,就欢呼跳跃着,一路追随过去。
林旭放了盘子,笑着拍了俊言伸进盘子的小手:“烫着呢,用筷子,凉着吃!”
俊言俊章嘿嘿一笑,赶紧拉着阿福阿满坐下,各自拿了筷子。一人先抢了一只,夹进自己的碗中,晾着。
邱晨端着两盘饺子,最后从屋子里走出来,就见林旭、俊文俊书都等着她没有入座,杨树勇杨树猛和老何、刘三河坐在那边,温了一壶酒,一边儿吃着饺子,一边儿吱一口小酒儿,滋润的一脸的惬意舒心!
邱晨笑着,将两盘饺子交给林旭,让他给兰英和二魁家送过去。给俊文一盘饺子,让他给三奶奶送去,又给一家大小舀了饺子汤儿,吃饺子和饺子汤,原汤化原食,最是讲究!
舒舒坦坦地吃了浓香满口的骡肉饺子,老何和刘三河去三奶奶家睡觉,邱晨和杨树勇杨树猛兄妹三人,仍旧习惯地聚到正屋里间,几个孩子一一读书背诗给大人们听,这也成了林家每晚的保留节目。
等杨树勇杨树猛笑眯眯地听着孩子们读完书背完诗,林旭就开始一天的授课,把邱晨教得孩子们读熟甚至背诵的内容,讲解一番。
邱晨则和两位哥哥坐在炕对面的椅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家长里短。与往日比较轻松的聊天不同,眼看着和回春堂的约定日期日益临近,安排谁去献酒精方子,怎么去,这个话题就不可避免了。
之前,邱晨一直纠结着难以抉择。
按照这个世界的伦理习惯和思维方式,这种代表家族外出的事务,都是男子的事儿。而且,从长远的发展来看,让林家目前唯一能够胜任这件事的林旭去,对林旭的发展、成长都有莫大的好处。当然了,这是基于一路顺利安全无虞之上的。
可毕竟,此次所去的目的地是边关军营,而且是颇为不稳定的随时可能有战争发生的危险区域,林旭的人身安全就没办法得到完全无虞的保障……这是邱晨之前一直纠结不能作出决定的主要因素。
如今,虽说这个主要因素仍旧没能改变,但却意外地有了徐先生同行。有了徐先生的同行,若是林旭去,一路上,不但能够见识各地的风情人文地理,同样还能有这样一个通达又饱学的先生在身边指导着……这趟本来仅仅是献蒸酒方子的行程,就有了游学的意义。这对林旭可谓可遇不可求的好事儿,所以,在徐长文答应下同行的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决定。
提及献酒的事情,邱晨沉吟着道:“眼下,咱们要做的是把蒸酒的方子献上去。既然是让人家念咱们一个情,那么献方子的事儿就不能让别人捎带,需要咱们家去人。我已经和回春堂的少东家约好了,二十几天后,他们运货的车队出发,到时候我们赶去清水镇与他们会和,一起去。”
此话一出,杨树勇和杨树猛对视一眼,都暂时没有说话。
林旭略一沉吟,就起身道:“大嫂,让我去吧!”
他这么一说,杨家兄弟和邱晨都将目光聚集在了他身上。虽然有些不太适应作为焦点,林旭的脸色难免有些羞惭,却仍旧保持着目光镇定,静静地看着自家大嫂,表达着自己的决心和勇气。
邱晨默默地端详了林旭片刻,终于轻轻地点了点头,林旭的眉梢眼睛就忍不住亮起了一抹兴奋。
杨树勇和杨树猛也都似乎松了口气,他们还真怕自己这个主意正的妹子要自己去。长途行商都是大老爷们海棠同行不方便不说,那份辛苦艰难,他们也实在舍不得自家妹子去受。还好,看来妹子不糊涂,让林旭去,正正好!
邱晨看着因为激动脸色微微绯红着的少年,这个年龄的少年,正是满心憧憬满心冲劲儿的时候,在他们心中,外边的世界绚烂美好,充满了诱惑。能够走出家门,对于他们来说,兴奋激动恐怕早就让他们忽略了,本来就所知不多的危难艰险。
读书长知识,远行却可以磨练少年的意志,历练少年的思想和筋骨。邱晨暗暗告诉自己,这一趟似乎隐藏着危险的远行,对林旭的成长绝对是好事!
“你这几天多练习练习骑马……其他事不必多想,仍旧安心读书就是。”邱晨微笑道,见林旭敛容忙不迭的点头应是,不由又笑道,“这一次,能有徐先生同行,是你的造化,我也放心不少。”
“大嫂说的是!”提起徐先生同行,林旭脸上的惊喜激动缓了些,却由衷地流露出一种欢喜来。
本来,他对徐先生的离开就颇有不舍,如今能够一路与先生同行,自然欢喜不已。
“好,旭哥儿也应该担起事儿来了!”杨树勇一巴掌拍在腿上,先是鼓励了林旭一句,然后直接宣布,“我来给旭哥儿赶车。这些年赶车也去了些地方,别的不行,一路打尖儿住店,晴雨寒热,也能照应一下。”
杨树勇话音未落,杨树猛一改平日事事尊重大哥的习惯,反驳道:“大哥,还是我去吧!你不是还要跟着老何学着种藕养鱼么?眼看着就要投鱼苗了,藕也要发芽了呐!”
杨树勇一挥手道:“你在家,我去!”
“大哥,还是我去吧,这一去路途遥远,又是……还是我去吧!”杨树猛没有说出口的是,这一趟虽然是送药献方子,却实实在在地是去边关刀兵之地,此行之凶险绝对不是平日赶车出门可以比的,所以,他才不惜反驳大哥的威严,抢着自己去。
杨树勇猛地站起来,脸色涨红,瞪眼厉色道:“说了我去!”
杨树勇一瞪眼,就要驳斥,却被邱晨笑着拦下:“大哥,这一趟,我也觉得让二哥去更合适。”
“海棠!”杨树勇没想到妹妹也帮着老二,立刻急得叫了起来。
邱晨笑着安抚着杨树勇,然后慢慢道:“大哥,这一次,咱们要送酒,还要捎着徐先生,所以,之前打算的一辆车怕是不够了。这样,我打算着让二哥带着俊书去。眼下村里马上要盖学堂,咱们的制皂作坊也准备筹备开工……这么多事儿,你们总得留个人帮我照应着吧?更别说,还有种藕养鱼的事儿啦。”
杨树勇还有些不甘心,还要再说什么的,却再次被邱晨止住,继续笑道:“大哥二哥,你们别争了,前几天咱们去县里不也听说了,前些日子我们大军打了大胜仗,把戎人赶得远远的了。我琢磨着,咱们家一下子带走两匹马,家里就转不开了。这几天,你们得尽快去镇上、县里踅抹着买匹马回来。既然决定出门远行,咱们也得筹备些路上用的东西,什么雨布啊、蓑衣斗笠啊……零零碎碎的东西可多了,你们原来经常赶车出门,也替我琢磨琢磨,都需要买啥,去哪里买……还有,咱们这一批罗布麻也该送货了,明儿还得去镇上一趟……”
零零碎碎、絮絮叨叨地这么一说,原本杨树勇要说的话,居然就有些说不出口了。
如今,这么多事务,海棠每天操心受累的,就没个轻快时候,他们兄弟俩谁去的事儿,就别让她再跟着操心费神了。更何况,杨树勇兄弟俩之所以抢着走着一趟,为的同样也是边境的不安稳。既然,戎人被打跑了,这一趟行程没有危险的,也就无所谓谁去了。
林旭郑重地整了整衣袍,对着杨树勇、杨树猛深深一揖:“林家和旭多承两位兄长照顾,旭在此不多言谢。”只是会将这份情意记在心里,日后但有所成,定当谨记此日恩情,予以回报。林旭暗暗在心底告诉自己。
杨树勇和杨树猛急忙起身抬手将林旭扶住,三人相视而笑,彼此之间不知觉地亲近了许多。
待三人再次坐定,邱晨这才重新开口道:“虽然过些日子,二弟要去献方子,但这些日子你还是安心读书,准备什么,带什么,我和两位哥哥来筹备,你都不要分心。”
林旭答应着,邱晨又道:“不过,你放学回来,就多去后院看看,把蒸酒的活儿熟悉熟悉,等到了那里,万一有什么疑问,你也好答对。还有这几张图纸,你拿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到了那里之后,就把这份东西献上即可。另外,我让成子跟上,他跟着做了这些天,届时,如有什么疑问,你也可以向他询问。”
林旭躬身答应着。关于出行人员的事情,就这样在邱晨的坚持下确定了下来。
邱晨选择了俊书,而没有选择年长的俊文,让俊文的情绪难免有些低落。邱晨当时就看到了,却没有立即说什么,而是和杨树勇兄弟俩商量起诸种需要筹备的东西来。
将诸般能够想到的细节都一一商量了,夜色已经深了,各人这才散了。邱晨放被窝安置阿福阿满,俩孩子撑不住,已经在炕上睡着了。杨树勇杨树猛打发了俊文俊书回了西厢,很有默契地往院门口走去。
走到大门近处,杨树勇查看了一下大门门闩,回头看看离开一段距离的正屋,确定声音不会被正屋的妹妹听到,杨树勇直奔主题道:“老二啊,我知道你是怕这一去有什么危险,才抢着去。可是,你也听听我的打算……其实,你自己也知道,在经管事儿上你比我强。而且,不管你服不服气,你比我脑子活,但遇事没我能稳住气,这一次出门,安稳才是第一位的。”
听大哥语重心长地说完,杨树猛禁不住红了眼,略顿了顿,平复了一下情绪,才道:“大哥,不管咱们承不承认,离家几年,特别是林升没了后,海棠思虑事情比咱们都要周全了。这回,既然她打算让我去,那就必是把事情前前后后考虑周全了的,你就不要再和我争了。再说,这一去,有徐先生同行,又有成子跟着……成子这孩子,我们这些日子也看到了,虽然年龄小,却是个机灵全面的。也许是那样家庭出来的吧,比咱们家几个憨小子都强……还有,我和旭哥儿、俊书走了以后,妹妹难免惦记担心,难道你想让妹妹家里外边两头操持磋磨?另外,你也不用担心我,海棠不是说买马么?这几天咱俩好好踅摸踅摸,买上两匹脚力好的马,带上匹备用的,路上有个替换不说,要是看这事儿不好,我就带着旭哥儿和俊书跑路,凭咱们老杨家这么多年的赶车经验,只是保命还是不成问题的。这个你知道的,就不要再……明儿起,你就多在家里诸事上用用心,我们出门后,家里和妹妹就要靠你一个人照顾着了。”
杨树勇张张嘴,最后还是红着眼答应下来。
第二天吃过早饭,杨俊勇兄弟和二魁套了马车,先是装了罗布麻,送往清水镇。
邱晨安排了帮工们提取原料上工后,刘满银专程来了林家,除了送来了林家买地的白契,还告诉邱晨,学堂的事儿,村老们都欢喜得很,今儿一早,就安排了人去请曲神仙看日子了。然后,有些期期艾艾地说,刘玉贵老爷子说,盖学堂的料也该备起来了。
邱晨笑着应了,说转天安排人,跟着村里的车马去拉砖瓦,刘满银满脸欢喜地去了。
人家林家这是只出物料,车马人力都得尽快去安排,刘玉贵老爷子年龄毕竟大了,思谋思谋动动心思还行,跑腿儿联络的诸般事儿,还得他去忙乎。
临近中午,杨家兄弟和二魁赶着车拉着新一批疗伤药的药料返了回来。邱晨一边看着卸车,一边带着俊书验货收货。俊书如今普通收发已经基本熟悉了,而涉及药料的品质,因为涉及药物的品种鉴定、品质鉴别,还需要慢慢地学习熟悉,这个是急不来的。
中午,一大家子人吃了一顿浓香的炖骡肉,喝的也是骡骨架浓汤,所有人都满脸欢喜的。
下午,杨树勇兄弟再次带着二魁,把做好了的疗伤药装车运送去回春堂。等到了傍晚,杨家兄弟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一条消息,回春堂的商队定在四月初六启程。徐长文那边,杨家兄弟也托回春堂的送了信儿过去。
邱晨暗暗琢磨了,今日是初二,还有三天时间筹备,挺紧张!
忙乎了一天,邱晨旁观,见杨树勇神色很平静,对于家里的诸种事务也颇为用心,她就琢磨着,杨树勇和杨树猛两人应该已经达成了妥协。没有人和她说,她也善解人意地保持了沉默,没有询问。
刘满银下午又来了林家一趟,是专程来告诉建学堂开工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两天后。邱晨客气了两句,说安排了二魁跟着去拉窑上拉砖瓦,将他送出门。
当天晚上,带领孩子们读书写字的人就换成了俊文。
林旭、成子和杨家兄妹一起,在正屋谈论商议着这一趟出行的各种事务。
第二天一早,邱晨拿了银两和二哥杨树猛一起,赶了车去了清水镇,购买出行所需的一些物资。二魁则跟了村子里的车马去程家窑运砖瓦。
之前,林家已经购买了一辆厢车,如今行程临近了,邱晨怎么想这个时代的远行就怎么辛苦,天气晴好还罢了,遇上雨天,板车没遮没拦的,赶车的就遭老罪了。
因为是运货用,邱晨并不需要传统载客的封闭厢车,进了马车行,邱晨一眼看到几名木工正在制作一辆厢车,刚刚装起四角的厢柱,邱晨眼睛一亮,立刻就让杨树猛去找了马车店的掌柜的,定制了两辆新车。
之后,邱晨就拉着三名木匠细细地说了自己的要求,她不要全木板的车厢,只要求车厢下半部分是木板,四角加装立柱,四周和车顶蒙以整张的牛皮,但牛皮缝隙处要求一定要处理好,不要漏雨。另一个特别之处,就是要求连车辕处也装了两根可以自如拆卸的立柱,牛皮完全张开要能护住整个车辕,但同样要求可以自如卷起放下。
这样的牛皮车子,比平常车辆要轻得多,而且,可以很好地遮风挡雨。有了这样的车子,即使路上遇上雨,赶车人也不遭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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