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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雅跟文帝十几年夫妻,感情一直都很好,今个太子大婚,俩人凑一块,又是高兴又是感慨。
皇帝今个喝的有点多了,说起话来有些大舌头,宫人们伺候他梳洗之后,就都被贺雅打发了出去,偌大一个寝宫只剩下他们夫妻俩,文帝放松的躺在贺雅膝上,闭着眼睛回忆起以前来,感叹道:“一晃眼,十几年过去了,当年太子才这么点大。”
他抬手比划了一下,觉得有些小了,又往外放了一些,贺雅顺势握住他的手,神情难得的温柔说:“咱们的儿子,长大成人了。”
皇帝被她说得心头触动,轻轻的捏了捏贺雅的手:“我们也老了。”
贺雅听了这话,漂亮的眼睛瞥了他一眼,将手抽了回来,接着就推了推膝上的文帝,示意他起来。
皇帝纳闷,睁眼一瞧发现皇后表情有点不太对,问:“怎么了?”
贺雅转身,背对着他躺下来,说:“找你那些个年轻的小妖精去!”
“……”皇帝心里大喊冤枉,赶紧凑过去哄她,说老了的是自己,皇后这么貌美如花,怎么会老呢!接着又指天发誓,那些个年轻的小妖精,才没有皇后知冷知热!
贺雅被他哄了好一阵之后才算是开心了,依偎进皇帝怀里,低眉顺眼的说:“陛下也不老。”
文帝将她搂紧了,才算是松了口气,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的摇了摇头,这脾气哟,都是他惯出来的,简直就是自作自受,偏生他还乐在其中,真叫有冤都没出说去。
父母这头一片温存,儿子那边却是状态不怎么样,太子四肢修长身量颇高,这会睡在绣塌上,脚悬空了好一段,缩着又不舒服,因此一直换着姿势,想找个舒服点的睡姿,夜里一切声音都被放大,他在绣塌上翻腾动静贺莲都听着,她觉浅,夏侯舜制造的噪音要是一直能持续也就算了,可太子殿下总是隔一会换个动作,每次都是在她要睡着的当口。
贺莲受不了了,开口道:“行了,你别折腾了,上床来睡。”
她这话说的坦荡,夏侯舜却僵在原地,半天都没有动作。
贺莲闭着眼睛等了一会,却一直都没等到太子上床,就睁开眼,撩起床幔往外头看,发现太子还在那愣着,脸都红了,说:“你那么害臊做什么,我都没脸红呢,快上来睡觉,明个还要早起请安的。”
寝宫里龙凤红烛还未燃尽,烛光旖旎空气中是熏香混着合卺酒的香气,夏侯舜回了回神,朝睡着的贺莲看了过去,发现她已经往里头挪了挪,在身边空出了他躺的地方。
躺到了床上之后,夏侯舜放下了床幔,帷幔之内的空间重归黑暗,耳边只有贺雅轻微的呼吸声,他仰面躺着,终究是没有忍住,问道:“为什么?”
他的问题没头没脑的,贺莲却一下子懂了,又一次被打断了睡眠的她很是恼火,没好气的回:“这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婚事定下的时候,姑妈问过你的意见么?”
夏侯舜沉默,他虽然贵为太子,可婚事却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贺雅又不是那种会询问儿子意见的人,婚事自然不会来问他的看法。
贺莲在黑暗中一笑,接着说道:“你是太子都没提意见的权利,你觉得我有么?”
她虽然出身高贵,但不过是个小小女子,婚姻大事从来都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事情,当太子妃不是她想的,嫁给夏侯舜也不是她原意的,但是此刻跟夏侯舜躺在一起,她却感到一种庆幸,还好是他。
如果换成了别人,那新婚之夜,她绝对不会这么轻松,夏侯舜跟她算的上是从小一起长的情分,性子又软乎,实在是好拿捏的很。
夏侯舜在黑暗中眨了眨眼,说:“我会对你好的。”她是他的妻子,他一定会对她很好的。
贺莲扯过边上的锦被,直接扔他脸上去了:“别废话,快睡觉!”
第二天,因着太后已经许久不见人了,早晨的时候又传话来说不用去请安了,太子跟贺莲就直接去了皇后宫里,刚好碰见了贺雅正跟贺容母女正在说话,因着贺将军镇守边关,贺容又颇得贺雅的欢心,所以她们母女倒是常在宫中留宿,这会碰见了倒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贺雅对儿子是不避讳的,贺莲又是她,这会变成了儿媳妇,比往日里逢年过节才能见着的,更是亲近了许多,说了些体己话之后,她又掉转头来问博萱:“贺峥瞧上的那个,你是见过了?”
博萱点了点头,以前她是觉得苏婧出身不行,这回知道了苏婧是叶家的后人,她是又惊又喜,静下心来之后,算是默许了贺峥要娶苏婧的事情,甚至是有几分赞成的,眼下她夫君身在边关,加上他的性子又不是那种对儿女婚事指手画脚的人,她同意了,那贺峥婚事唯一的阻力,就是贺雅了。
贺雅倏地一笑,说:“出身倒是还成。”要是叶连海还活着也就罢了,现在药王府的名声,早不及当年了,一个小小的孤女,怎么能给贺峥当正妻呢。
原本她还有些许顾虑,怕贺峥看上了那个文臣家的小姐,眼下的情形虽说也算是了,可比起在朝的那些,苏婧几乎没有什么威胁,贺雅连去敲打一番都懒得,贺峥要是真喜欢,她也不介意送个人情,只是这正妻是别想了,顶多也就是个侧室了。
再说贺峥这会正是心性不定的年纪,眼下说的好听,指不定回头就不上心了,到时候再给他挑个好的就是了,贺雅想到这,也就把苏婧的事情,忘到脑后去了。
博萱不知道她说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也就没有接茬。
贺容原本是皇后中意的太子妃,这会跟太子夫妻凑一块,多少有些尴尬,便寻了个借口,跟母亲一块退下了。
贺雅也没多挽留,她还要跟贺莲说的话,贺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在场也确实不合适,嘱咐了几句之后,就放她们回去了。
又过了几天之后,苏婧一行人乘坐的官船,才在京城靠了岸。
贺峥自然上赶子的去接了,夏侯襄因为被太后喊进宫里去了,没能跟他一道,结果二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被人半道截了糊。
广元叶家也算是一门望族,虽然叶连海的死,让叶家迅速从一等豪门的行列中沉寂下来,如今已经有被人遗忘的趋势,但这并不表示叶家没人了,这一代的家主,就是苏婧庶出的二叔公,老人家年纪大了,又在牢里遭过罪,腿脚不方便,因此特地遣了大儿子来接苏婧姐弟。
叶晨是这一房的长子,四十来岁的年纪,微微有些中年人的发福,却从骨子里透出一种文人的儒雅,按辈分来说,苏婧姐弟三个,该喊他一声舅爷。
叶家早从知道消息起,就伸长了脖子盼着苏婧能早点到京城,叶晨这会总算是接到人了,自然是要赶紧带回府里的。
贺峥跟苏婧严格意义上来说非亲非故,这会有叶家的人来接苏婧,凭他是大将军的儿子还是皇后的侄子,都要靠边站,因着港口上人多眼杂,苏婧跟苏媛在船上就戴好了帷帽,所以贺峥从天还没亮等到现在,竟然是连苏婧的正脸都没瞧见,然后二少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上了叶府的轿子。
苏婧早在船上的时候,就跟沈舟了解了叶家现在的情况,当年名满天下的药王府,因着药王叶连海的死,留下的唯一的嫡系又不知所踪,剩下的叶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分家的分家,最终京城只留下了苏婧二叔公这一支。
到了叶家门口,轿子停稳,苏婧才下轿,就瞧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的朝她们姐弟仨走了过来,老人家的的目光近乎贪婪的在他们的脸上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够,他眼中有泪,抬手擦了好几回,才哆嗦着嘴唇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苏媛原本对叶家人并没多少感情,此刻也经不住鼻子一酸,苏媛这个爱哭包已经忍不住开始掉金豆子了,倒是苏麟懂的卖乖,第一时间走上前去,伸手抓住了叶老爷子的衣角,仰着脑袋说:“爷爷不哭。”
他声音还带着孩子的奶气,软软的让老人愈加难以自持,浑浊的眼睛里似乎有流不完的泪,叶晨见状赶紧劝道:“父亲,今个可是大喜的日子,孩子们都回来了,该高兴才是。”
边上叶晨的夫人杨氏也是泪光盈盈,拿帕子擦了擦之后说:“父亲,孩子们一路肯定也累了,咱们先带他们进府里去,一边休息一边说话,好不好?”
老人点点头,说:“对,对,快进府去。”
进府落了座,叶晨就给苏婧他们几个介绍起在场的人来,苏婧姐弟几个一一喊了,等人都认得差不多了,便都七嘴八舌的问起苏婧他们这几年在外头过的如何。
苏婧瞧着,叶家这些人对他们姐弟三个,是存着真心的,自然也不会说那些苦的难的来戳他们的心窝,只捡了些寻常的或是有趣的跟他们说了,简而言之就是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他们的日子算是过得去,叶家几个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听了竟有几分向往。
小孩们只能听出苏婧话里好玩的那一层,大人们听了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老爷子忍不住又抹了抹眼泪。
叶连海的夫人去得早,只留下叶无雪一个女儿,他自己的心思都在医术跟学术上,算起来叶无雪几乎是叶晨跟杨氏夫妻俩带大的,感情自然跟寻常的堂兄妹不一样。
杨氏这会听了她的话,捏着帕子又是恨又是心疼的说:“阿雪那个狠心的丫头,怎么就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呢。”说着说着眼泪也下来了,叶晨虽说心里也难受,但好歹是忍着没哭,这会老子跟娘子都哭的不行,他更是要忍住了。
好在杨氏的失态也是一会,等她缓过神来,就跟着丈夫一块劝起了公公,老人原本眼睛就不好,这么个哭法,恐怕是要出事的。
怕老爷子身体吃不消,杨氏借口说人也认全了,先让孩子们休息去,反正接下来这段日子都是要住在一块的,有什么话,以后慢慢说就是。
叶老先生今个情绪起伏太大,这会早就有些撑不住了,也就点了点头,让人扶着去休息了,临走的时候,还一个劲的嘱咐杨氏,三个孩子那东西一定要准备周全了,缺了什么东西,要是府里没有的话,就去外头买,千万别小家子气舍不得,要是被他知道了,他要生气的。
杨氏知道他的脾气,因此笑呵呵的应了:“父亲您只管放心就是,我早就都安排好了。”
杨氏的话并不是口头说说,苏婧进了屋子就能感受的出来,叶家对他们姐弟,的确是用了心的,杨氏的大女儿叶玲甚至还给苏麟做了一身小衣服。
作妇人打扮叶玲并没有出嫁,而是招赘成的亲,有个儿子比苏麟只打了一岁多,因此小衣服做的很好,针脚密实料子软和,她却还谦虚。
苏婧拿着衣服往苏麟身上比划了一下,扭脸笑着说:“玲姐姐要是还说自己手艺不好,那阿媛可就要哭鼻子了。”
苏媛冷不丁的被点了名,视线才从小衣服上挪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小声的反驳说:“我……我才不会哭鼻子呢!”
杨氏把谢家二老跟薛文卓飞他们一行人安顿好了,才来找苏婧他们几个,在外头就听见屋里有说有笑的,一下子就不觉得累了:“笑什么呢,也说来我听听看。”
叶玲笑的都快岔了气,见她娘进来了,忙招呼杨氏说:“娘,你快来,麟儿可比宏儿好玩多了。”
原来是小家伙兴致上来了,拉着叶玲要给她说故事,原本叶玲只当是陪小孩玩,谁知到苏麟真的能说的有模有样的,看着小孩一板一眼的说故事,还懂得抖包袱,没一会叶玲就给他逗得笑得不行。
杨氏原本就对苏婧姐弟三个喜欢的不行,这会看苏麟硬生生的把自己那些个孙子外孙都比下去了,更是稀罕的紧,抱起小孩就亲了一口,可把苏麟给美坏了。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都挺悠闲,只是苏媛跟苏麟跟叶家的几个小孩玩的挺高兴,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苏婧却想着再过几天,就该跟叶老爷子说一下,他们要搬出去住的事情。
虽说是亲戚,但他们总这么住着白吃白喝也不是个事,要是只有苏婧他们姐弟三个也就算了,可偏偏她还带着不少人呢,之前她想把他们几个的吃穿用度,折成银子给杨氏的,结果杨氏说什么都不肯收,后来还哭了,苏婧自然就不敢再提这事。
再有就是苏婧觉得为了家里两个小的,她都不能这么过下去,再等两天,金家那边安顿好了,她就该送苏麟过去读书了,以后苏麟要致仕的话,银子上的开销自然是不少的,还有苏媛的嫁妆也要赞起来,眼下小姑娘也算有个还算不错的出身了,以后可不能因为嫁妆的事情丢了面子。
而要赚银子,在叶家住着就有许多不方便了,苏婧想了几天,就趁着一次吃完晚饭,叶家人都在场的时候,把这事说了。
叶晨跟杨氏自然都是反对的,以前要苏婧一个小女孩撑起一个家来,那是因为他们不在,现在他们在呢,哪有让苏婧带着弟弟妹妹住外头的道理,说句难听的,要是别人家知道内情还好,不知道内情的,估计就该编排他们容不下苏婧姐弟仨了,叶家的几个小孩也不乐意,他们跟苏麟玩的正高兴呢,怎么舍得他走呢。
倒是叶老先生一反常态的沉默了,好半天之后,他才对儿子说:“叶晨,你去我房里,把那个乌木匣子拿出来。”说着掏出一串钥匙搁在了桌上。
叶晨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会叫他去拿东西,但老爷子发了话,他也不好不执行,就起身拿了钥匙,快步朝正院去了。
没多会叶晨就拿着个乌木匣子回了出来,匣子有些沉,他怕老爷子拿不住,就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乌木匣子泛着一种柔和的亮光,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物件了,老爷子的手在匣子上摩挲了几遍,然后打开了匣子,里头是一张张的银票,在场的人都是一愣,只是老人并不在意那些银票,抬手就把银票跟匣子盖放到了一边,从最底下翻出一张纸来。
苏婧看出来那是一张地契,老爷子盯着那张地契看了许久,才将递给了她。
“这是,药王府的地契。”老人语气怀念,带着一种难以察觉的苦涩:“原本这些应该都是你娘的嫁妆,眼下交给你,将来等麟儿长大了,继承了家业,也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
那时候叶无雪失踪,叶家动荡,来来回回的分了好几回家,只有这个匣子里的东西,他是谁都不许碰的,除了嫡系一脉,谁都没有资格继承药王府,这些东西的存在,他连儿子儿媳都不曾说过,老先生以为再过两年,自己就该带着这一匣子的东西入土了,还好……还好在这之前,苏婧他们回来了。
叶晨跟杨氏看见这东西都是一惊,生怕苏婧误会,忙跟她解释,生怕她以为他们夫妻俩是为了吞下这些钱财,才一个劲的要留下他们姐弟仨的。
“孩子,你别多心,他们确实是不知道。”老先生说着,将乌木匣子推到了苏婧跟前。
说实在的,苏婧刚才已经有那么一瞬间,脑子里都浮现起红楼梦的段子了,但随即冷静下来,回想了一下叶家人对待他们姐弟的态度,觉得不太会是这样,不然这一家人演技也真是太好了,于是她赶紧安抚了叶晨跟杨氏。
叶晨夫妻俩看她确实不像是多想了的样子,才放宽了心,只是这么一来,他们也确实不好再多留苏婧,不然可就说不清楚了。
于是苏婧在叶家住了将近半个月之后,尘封了十多年的药王府,终于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虽说这些年,夏侯襄跟叶老先生,都会时不时的让人来打扫一下,可到底是久不住人了,虽然不至于年久失修,可药王府里有很多东西都要重新换过,这些琐事都有沈舟帮着一起处理,倒是没让苏婧费什么劲。
门上鎏金的药王府三个大字,让苏婧有些心潮起伏,街上的人看着药王府府门重开,经不住议论开来。
叶老先生给的乌木匣子里,不光有药王府的地契跟银票,还有一些店铺跟庄子的地契以及店铺掌柜的卖身契,庄子有五处,其中一处是有温泉的,店铺是一十四家,这些年铺子跟庄子的收益去向,都在匣子里的一本账本里有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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