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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西直接说:“薄云易,你疯了吗?”

薄云易脸上那种淡淡的薄光散去,认真的盯紧她,竟有丝丝焦灼:“我就是疯了,这些年我哪一天不是疯的?以前我憎恶命运,为什么我们之间偏偏要隔上一段不可逾越的杀父之仇。你不会想到,那时候我妈反对我们两个在一起,我是真的打算带你逃走的……”那时候他幼稚的想,带着她离开,哪怕她一颗心像石头一样冷硬,最后滴水石穿,他总能感动她。他们再有一个孩子,他不信这世界上还有谁可以阻拦他们。那时候他就为她生出不顾一切的念头,哪怕身价利益通通抛下。命运却同他开了那么大的一个玩笑,对他整个人生而言,都是灭绝性的。“有理由的时候,我恨你,也恨自己。后来没有理由恨你了,更恨起自己来。穆小西,你知道这些年的每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那种悔恨侵蚀着我,倒不如死了好受。幸好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否则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好好活着。”

他的情绪有一点儿激动,许多年前错过一次,许多年后就不能再重蹈覆辙,他怎么可能再犯那种致命的错。

薄云易不是个没有脾气的人,何去何从都能安然以对。哪个人的骨子里没有一点儿强取豪夺的戾性因子,何况是他这样的男人。

穆西叹了口气:“我说过了,以前的事情怪不得你,就算曾狠狠的憎恶了我很久,我也不怪你。你自己更没必要觉得亏欠,要像这样来弥补……”

“亏欠?”薄云易将字咬重:“你这女人没心没肺是吧?你觉得我这做做是因为欠了你的,无以为报,才勉为其难?谁说我想这么做是因为我内心的亏欠?穆小西,你听明白了,我爱你,不是觉得对不起,才想拿自己来抵债,我薄云易不是那样的人。”

是啊,他怎么可能是那种莽撞的拿自己来承诺的人。他是商人,他比谁都会算计,有多大的利益可以让自己这样全力以赴呢?一定是没有的。最后却这么做了,只能说那一时是在犯傻。

穆西忘记了,他也是身价斐然的公子哥,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起许多年前两人嘻笑时的一句玩笑话,说他是京都首屈一指的爷,到哪里都是一呼百应。

那时候生活似是简单的,看电影,吃东西,喝酒,唱歌……抽疯到几个小时只唱那一首歌。名字她也记得,是莫文蔚的《阴天》,两个人慵懒的咬字,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目空一切。那时候他们还都是那样嚣张的人,任红尘吵杂,而自己无往不利,不怕伤害,有无穷无尽的勇气。那些年的薄云易说话时标准的一口京腔,贫的不得了。

逗得人开怀大笑,也能将人气得人仰马翻。不过他就是那样好,肯逗女孩子开心,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

可是,毕竟不是从前,时光如飞沙走石,将人的棱角都磨平了。

连她都不敢那样无畏,他这样的人更加不可能毫无收敛。他们早在时光里化身成一个一个的鹅卵石,磨平了,免去许多磕碰,前行中才不会那样痛。

“薄云易,都过去了……你仔细的看清楚,我不是穆晓黧,你也不是呈扬。我儿子都长这么大了,我怎么可能还是从前?”

薄云易怔愣在那里,如同被人当头一棒,他以为一切如故,他以为什么都没有改变。却疏忽了,呈扬和穆晓黧多年前的悲剧散场。

不论当年薄东胜的死真相是什么,呈扬和穆晓黧却从此各奔一方。

是他亲口告诉她,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穆晓黧走掉了,是那个叫做呈扬的男子放开了她的手。而他自己也在那场焦灼不堪中死掉了。

薄云易坐在车里心神不宁,没有立刻驾车离开,将车窗打开点着一根烟。静静看着楼上,她的确不是穆晓黧,不可能是她。

他想留下来,她也觉得他只是愧疚,这些年他的不安源源滚滚,就想以这样的方式来回馈。可是薄云易不是,他是真的爱她,单纯的想跟她生活在一起,像是一个未完待续的梦。

季江然半晌午的时候就从公司回来了,简直破天荒。这两天他特别忙,真正到了下班时间也不会准时回来。打电话问,都是在加班。每天都是半夜三更才回来,那时候季铭忆和简白早已经睡了。

而现在还远不到下班的时间,简白看到他进来,吃了一惊:“江然,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季江然随口说:“回来拿点儿东西。”

简白想,他一定是将什么重要文件落在家里了,以前也有过,不过都是让秘书或者助理来拿。

先没让他下楼,拉着他说:“江然,打声招呼,小文来我们家做客了。”

季江然一侧首,看到龚文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

“二少,你好。”

季江然扫了她一眼:“你好。”接着从简白的手里抽出胳膊:“妈,我急着拿东西,先上去了。”

简白说:“小文这两天先住在我们家里,你张阿姨不在家,临时有点儿事走得急,没来得及打招呼让小文扑了空,我想她一个女孩子住那么大的房子也没什么意思。就请她来家里住几天,正好陪我聊聊天,顺便等你张阿姨回来。”

季江然轻描淡写的抛出一句:“随你便,你高兴就好。”

简白高兴的不得了,没想到季江然这一次竟然这样好说话,看来这么多天的劝导不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乐呵呵的对龚文说:“你就住这里吧,可千万别客气。你看,江然吧他就是说话冷,不苟言笑的一个人,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开了句玩笑岔过去:“看来男孩子真是越大越沉稳了,他今年都三十了,再长不大,我真得头疼了。”

龚文笑笑:“我理解,二少天天那么忙,工作一天下来肯定累得都不想说话。我们年轻人大都有这个习惯。”

简白拍拍她的手:“能理解就好。”

季江然很快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一只行李箱。

简白问他:“江然,你提着行李做什么?”

“出差。”季江然自若说:“这回时间会比较长,公司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你和我爸在家里好好照顾自己。”

简白偷偷的瞪了他一眼:“要走多少天?”

季江然按了下眉骨说:“个把月吧。”

司机进来帮他提行李,先放到车上去。

简白真要被他给气死了,难得一口应得那么爽快,还以为他真的是转性了。原来是因为跟他没关系,所以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时间尴尬起来。

季江然抬腕看了下时间,只说:“我赶时间,先走了。”走出几步回过头:“妈,我这次出门的时间长,心情一好给你带回个孙子都说不定。”

他嘴角浮出淡淡的邪笑。

却是当着龚文的面,简白真被他这个混帐东西给气死了。

穆绍然敲了两下门,走进来。

“穆小西,你是不是拿着我相机呢?”

穆西盘腿坐在床上,在看自己近来投资的盈亏明细,眼风扫了一眼床头柜。

“在里面放着呢。”

穆绍然兀自取出来,出去之前告诉她:“别算魔障了,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我可饿了。”听到有人敲门,说:“我去开门。”

先搬着小板凳从猫眼看了下,确定不是季江然,才爬下来将门打开。

吴胜超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只行李箱。看到穆绍然之后笑着跟他打招呼:“小少爷,你好。”

穆绍然皱了下眉头:“你认识我?”

吴胜超笑而不答,只说:“这是我们季总的行李,让我提前送过来,他晚一点儿就过来了。”

“季总?”穆绍然的眉毛拧得更重了:“季总是谁?”

不等吴胜超解释给他听。

穆西“砰!”一声打开房门,冷着脸走出来。季江然真是无耻到家了,竟然无声无息的就自作主张搬到她家里来。就知道他不可能没有后手,一定会卷土重来。这些天穆西连觉都睡不安稳,就在想他下一步到底会做什么?

没想到是登堂入室。

吴胜超看到穆西出来大大的惊了下,没想到她真的还活着。毕竟是季江然的得力手下,心里再怎么惊,表面却一如既往的平静,礼貌的唤她:“夫人,你好。”

那样的语气,就好像他们昨天才见过面,而不是时隔四年多。她也没有诈尸似的死而复生,半点儿惊忪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还真是季江然培养出来的好手下。

她不理会他,反倒一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箱子,转过身径自朝窗子走过去,一推开,轻松自在的扔了下去。

方才转身告诉他:“让你们季总有多远滚多远,别跟我们孤儿寡母耍花招。”

穆绍然看清一点儿大势所趋,板着脸:“先生,请你离开吧。”

然后他将门也关上了。

穆西又开始头疼,季江然来了!总觉得这股浪头更高更猛,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难道真要跟一个男人跑了不成?他才会死心踏地,或者愤然离开……

就给薄云易打电话:“你什么时候回京都,我和小包子想再出去游玩几天……”

薄云易问她:“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西盯着不知明某处,愣愣说:“这个月的投资收益颇丰,坐不住了,就想带包子环游世界去。”

薄云易说:“那就这两天吧,你准备一下。”

穆绍然看她挂断电话,才问她:“季总是谁?”

穆西有气无力的:“不晓得。”

“是不是就是那个大哥哥,他的名字叫季江然。”

“还叫大哥哥?”穆西半死不活的歪进沙发里:“死性不改,那个男人缺成那样,你不是已经改口叫他大坏蛋么。”

穆绍然抿了下唇角,看来真的认识。而且关系非浅的样子。才发现她对穆小西太不了解了,以前到底发生什么,又跟那些人是什么关系,他一点儿都搞不明白。

“不明白就别想了。”穆西这个邪恶的女人,像会读心术一样。抬眼唤他:“包子,过来帮我按按头,疼得要爆炸了。”

穆西觉得自己有一天真得死在季江然的手里,他简直就是她命中的克星,永远有本事像这样不让她好过。即便人不站在面前,意念也是折磨人的。宛如阴魂不散。

穆绍然一下一下的帮她按。

也有些心不在焉。

穆西瞪他:“你跑神了。”

穆绍然点点头:“嗯,饿的。”

穆西想起来做点儿吃的吧,人一吃饱或许会好过一些。身体里空下了,总要找东西来填满,想来想去,食物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去冰箱里拿出水煮鱼的辣料,而且是超辣的,还是去京都之前和穆绍然逛超市的时候买回来的。没仔细看,只是认准了那个牌子顺手扔进来两包。当晚用掉一包,加上料了,就觉得辣,吃起来更是难耐,两个人咝咝的吐气,眼泪都快辣出来了。可是实在太过瘾了,不舍得扔掉,反倒一顿吃了很多。第二天脸上就长了两颗豆豆,真的不敢再吃了,就直接扔进冰箱里。

如今又翻出来。

“吃水煮鱼好不好?”

穆绍然靠在门口:“家里没有鱼。”

穆西已经扎好围裙,就要扯下来:“我去小区外面买一条。”

那边新开了一家水产店,离小区几步之遥,一出去就能看到。

穆绍然立起身说;“还是我去吧,你先把米饭蒸上,那么辣没有饭配着吃怎么行。”

结果他提着鱼上来的时候,看到了季江然。

他站在那里抽烟,看来是犹豫着怎么上去。

穆绍然脚步停顿了一下,终究没跟他打招呼,就要进去。

季江然叫住他:“季绍然,你没看到我?”皱了下眉头,发现穆小西那个女人一点儿逻辑性都没有。他叫季江然,儿子怎么好叫季绍然。

难怪一见面他要叫他大哥哥。

穆绍然转过身来,义正词严的纠正他:“我姓穆,不姓季。”

季江然已经掐灭手里的烟走过来,路灯下他眯着眼,凑近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却仍旧觉得气息清爽干净。

“谁说你姓穆,你跟爸爸姓,当然要姓季。”

穆绍然淡淡抬眸:“就算跟爸爸姓,我也不姓季,而是姓薄。”

季江然直恨得牙龈痒痒。

转而一想,关他儿子什么事,他们都是受害者。穆小西那女人太不是东西了,这种事上也好弄虚作假。

扳正穆绍然的小肩膀:“我告诉你绍然,薄云易不是你爸爸,你是我儿子。”

穆绍然小身体扭动了一下,一尾鱼似的从他手中脱困,转身就往楼上跑。

穆西看他慌慌张张的走进来,提一口气:“怎么了包子?出什么事了?”

穆绍然已经将门板带上。

喘了口气说:“楼下有一个人说他是我爸爸。”

穆西的脑袋“嗡”地一声响。

其实她能猜到是谁。

不等说话,茶几上的手机响起来。

穆西拿起来接听,是一组未知号码,接通之后,就听那边厉声厉色:“穆小西,你胆儿肥了是吧?我儿子你往别人怀里推,不能养你给我啊。那是我的种,你不清楚还是忘记了?”

楼上楼下本来就是不隔音的,季江然在讲电话,可是除了穆西,只怕整栋楼都听得到,他的嗓音因为怒气,实在太大了。

穆绍然怔愣的站在那里。

穆西忍不住骂他:“季江然,你混蛋!谁会给你生孩子,你做梦吧。”

接着将电话切断了。

真被季江然气到了,他到底说了出来,掐着腰站在那里呼呼的喘气。

穆绍然果然问她:“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穆西是被气笑的,哼了声:“穆绍然,这种鬼话你也信?那个男人的话你觉得能信?”

季江然扬手摔了电话,砸到水泥地面上,四分五裂。

抬首冲楼上喊:“穆小西你给我下来,你有本事给我生孩子,没本事跟我当面对质是不是?”

他接着又喊:“你下来!你要真那么本事,就告诉我儿子谁才是他爹。”

他就是这样狠,反正他不怕丢脸,在他看来,这是他的老婆和儿子,认回来理所应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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