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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双手负在身后,语气平静温和若清风拂柳,“孟家的产业,是孟家人辛辛苦苦赚得而来,我不希望任何人强取豪夺了去,不论是东厂还是锦衣卫。我想要着两方都能撤出。”
说话时,她心下已有谈崩的准备。记忆中的沈四霸道狷狂,因少时隐忍颇多,待到有所成就后最受不得旁人威胁,且睚眦必报,当年折辱污秽过沈家的人,他都一一报复过来。所以前世老夫人才会后悔将他乱棍打走,生怕他兴兵起乱时顺带将云家也灭了。是以今生她首次回府,看到沈四,才会上前阻拦家丁对他棍棒相向。
如今沈四的命运与前生不同,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哪里是会受人威胁的人?即便暂且吃下她给的亏,回头也不知会怎样疾风骤雨的回报。
沈四这厢却是心下骇然。
她竟然知道了!
孟沅汀竟会对一个女孩说起这种关乎于家族兴衰的大事。一则,他惊于孟沅汀对云想容的特别,二则,他更讶于云想容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奕昀迅速分析利弊,看来先前的计划要进行下去已经难了。
“锦衣卫和东厂?”沈奕昀微笑越发扩大:“你想要的未免太复杂,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办成此事。”
云想容闻言神秘一笑,不发一言。
有些时候,笑是最有利的武器。
她若说话,沈奕昀还能从字里行间以及她的语气神态看出些端倪。可她闭口不言。
沈奕昀望着云想容时的眼神更多了几分端量。她究竟知道些什么?是当真知道他田庄中藏了东西,还是故意诈他?是已经知道他与东厂有联系,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想借他的能力摆平此事,所以用田庄中事来制衡?
许多问题的答案,沈奕昀一时如何也想不出,然当下且不论原因为何,事情已经发展至此,他只能改变策略。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应我一件事。”
云想容挑眉,“你若应了我,我自然会与知县去信,说是我看错了。”
“这是必然的。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你须得答应我在孟家住上两日。”
云想容闻言惊讶的抬头看他。
她的身高许多男人都不及,却得抬头才能看清他的神色。
沈奕昀眉目如画,眼波秋水,只见温和,哪里有半点煞气?
但越是如此,越叫人胆寒。
云想容不自觉中背脊已经被冷汗浸湿,可神色依旧如常,且更加得意了:“要住下也不难,你去问我母亲就是了。”随后不介意的摆摆手,步下了台阶,英姿也紧随在云想容的身后。
沈奕昀看着英姿的背影,知她便是云想容幼时收的那个婢女,却想不到她却是个高手。
英姿快速追上云想容的步伐,待过了穿堂才道:“小姐,那个沈小伯爷是个高手,他走路步履轻盈,目光若星子明亮,且呼吸绵长,内力深厚,定是内外兼修之人。”
“那与你相较呢?”
“在我之上。”英姿紧锁着眉头。
云想容微微颔首。
一个身世如此的人,就算为了防身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更何况她还不能确定他是否还如前世那般在图谋大事。
沈奕昀去与孟氏提了想小住几日,孟氏立即欢天喜地的应允,派了孙妈妈和云娘亲自到外院选了东侧客院给沈奕昀居住,随行而来的小猴和卫昆仑则与他住在一处。
云想容回了卧房,在无心思看话本,坐在铺着弹摸翠色坐褥的黄花梨木三围罗汉床上发呆许久。
她不懂沈四为何要留下来,在脑海中假设了许多种可能都不成立。不过她知道,这种做得成乱世枭雄的人,应当会言而有信。她从一开始,都只是想保住孟家的产业不被外人夺取,至于分给谁,怎么分,他们自家人喜欢如何内斗也是关起门来的事。
罢了,姑且暂时丢开手,让沈四去忙吧。
云想容放松了心情,叫柳月和英姿来服侍她更衣,小睡了片刻。
“你是真傻还是假呆?她要被人做了,不是正好合了咱们父子的利益,你竟还帮衬着她去安排人手!载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楚寻拍着桌子冲着儿子大吼。
楚晏眉头拧成疙瘩,望着父亲那样子很是失望:“亏得是在咱们自己家里,若是在孟家被外公听了去,父亲,你还要如何演这场戏?”
“你!”
楚晏站起身,道:“咱们家做到现在这样,都多亏了外公帮衬,父亲不但不感激,还想着怎么取而代之?你这么做,对得起外公外婆,对得起我母亲吗?再说就算不要那笔产业,咱们照样一辈子挥霍不尽,我不明白父亲到底为何要如此,难道财富真的比亲情都重要吗?父亲为何照样简单的账都算不明白!”
“逆子!”楚寻一巴掌殴在楚晏脸上,冲着外头大吼:“来人,给我把这个不孝子捆起来,狠狠的打!”
楚晏白净的面皮上浮现了清晰的指痕,像一朵绽开的红莲,显得他脸色越发的苍白。
“父亲,你怎么会是这样的……”楚晏先下已不只是失望,更多的是难以相信。
“捆起来,捆起来!”楚寻还在吆喝。
外头迅速来了几名家丁,抬着条凳,拿着竹棍和麻绳过来,三下五除二将楚晏绑在了条凳上。
“打!,给我打!”
下人们不敢下手,他们要打的是楚家未来的主人,更很有可能是兴易县的未来的地下龙头,打了他,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无奈不动手的话他们马上就要被楚寻重罚。两难之际,几人只好将竹棍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打在楚晏身上不痛不痒的。
楚晏满心沉浸在失落、悲伤与不敢相信中,哪里有功夫去想自己还须得装装样子?
他一声都不吭,下人们又是这样的“打”法,楚寻不用想就知其中有猫腻,愤怒上前来一脚踹开了一个,夺了他手中竹棍奋力往楚寻臀部大腿打去。
只听啪的一声,楚寻疼的一声闷哼。
“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伙同外人联合算计你老子,我要你何用!今儿我索性一发打死你,也省的将来有辱家门,愧对列祖列宗!”
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楚寻回屋着竹棍已下了狠手,惊的几个手持竹棍的家丁傻呆呆愣在当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平时温文尔雅的主子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这样子分明是想要少爷的命!
几人交换了眼神,有一个机灵些的家丁悄悄退了出去,撒丫子就往前头奔,迎面与楚寻的常随杜威撞了个正着。
“小猴崽子,慌什么!”杜威扶正了这人。
“杜管家,老爷要打死少爷,快,快去请夫人回来!”
杜威唬的脸色煞白。抓着家丁的肩膀就问:“怎么回事,你说老爷要打死少爷?这种事可不敢胡诌!”
“小人就是长了一万个脑袋也不敢编排主子这种事啊!杜管家还是快这些!若迟了,少爷可就没命了!”
少爷若是没命,楚家的天可等于塌了一半。
杜威脸色铁青,忙问眼前这人:“你叫什么。”
“小人关新。”
“好,关新,你立即去想法子拦着老爷,我这就去孟家请夫人回来。千万不可让少爷有事。若是办得好,我提拔你到我身边做事!”
关新闻言眼前一亮,重重的点头,“是,小人一定想法子办到!”
楚晏这厢已经被打了十几棍,雪白绸裤上浸出了血迹,他疼的额角背脊冷汗直冒。奈何身体被捆在条凳上,就算挣扎也动弹不得半分。
他不愿相信,自己的亲生父亲竟然会要他死?
难道在父亲心里,财产真的胜于一切吗?那人情算什么?从小父亲教导他的那些道理,难道都只是说说而已?
父亲在他心中,一直是一座屹立不倒的大山。可现在,这座山仿佛崩塌了,他胸中空落落的,已不知该做什么。
关新这会子冲进了屋子,上前就抱住了楚寻的手:“老爷,不能再打了呀,再打下去,少爷就真的没命了。老爷,少爷是您唯一的儿子,是独苗啊!老爷不看在少爷的面儿上,也要看在夫人的情分上啊!”
关新身材中等,却有一把力气。楚寻虽保持了身材,却无功夫,只是个寻常人罢了,加之上了年纪,又是被关新这样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拦着,手却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你滚开,胆敢抗命,我先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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