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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作罢,余音良久才散尽,杨佑安瞄着窗外飞雪,斜倚着身子赞叹道:“好曲子。不过这么好的曲子只有我一个人听真是浪费了。”
楼月揉搓了一下发凉的指尖儿,笑容如清水芙蓉,“好曲不求广传,有知音便可。”
杨佑安眯起眼睛自嘲一笑,攥着手中斑驳长箫,道:“我一介音痴可不敢自诩楼月姑娘的知音,记得小时娘亲教我吹箫时,常把我的箫声比作疯猫儿挠木头,甚至直到现在我都无法吹出调子。不过……”杨佑安顿了一下:“若论音律天分,太子倒是比我强了不少,他师从众位太学硕儒,抚得一手好琴。”
楼月眨眨眼睛,抱着琵琶不知如何接话。
杨佑安转过头瞥了她一眼,竟是笑意复杂,忽然问道:“楼月,你想不想得到一世的荣华富贵?”
抱着琵琶的绝美女子猛然一惊,指尖嵌入琴弦中,勾出了几丝颤抖着的琵琶音。
“不必害怕。”杨佑安安慰道,“我只是给你指明一条路,至于愿不愿意走……要看你自己了。从你住的这个院子出去后北拐,穿过一小片杏树林再一直沿着石板小路走,小路的尽头便是太子东宫。”
“王爷……您的意思是……”楼月倾身向前。
杨佑安抬手打断她的话,微笑着继续说道:“太子殿下是终归要继承大统的人,跟在他身边定可保你一世享不尽的荣华,虽然以你的出身,做太子妃是不太可能的,不过以你的姿色独享恩宠未必不可。”
楼月闻言怔了片刻,她十岁便被酗酒的兄长卖到了莺语斋中,饱尝人间辛苦受了不少屈辱,安稳从良是她最大的愿望,却从未想过自己最终有机会枕在太子身侧,更是从未想过得个百姓家女子倾羡的妃嫔封号,但在杨佑安的话语中,这一切似乎唾手可得,富贵安逸,何乐而不为?不过楼月依旧有一丝犹豫,轻声问道:“王爷,您为何要这么做?”
杨佑安见楼月已然动心,便呵呵一笑抻了个懒腰,坦白道:“有些事我也不怕与你明说。当今太子的疑心甚重,日后未必能容得下我。如果太子真的决心对我痛下杀手,还烦请楼月姑娘简单地为我指条苟且偷生的活路。一路换一路,怎么样,这买卖还不算亏吧?”
楼月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唇角软糯,柔声道:“不亏。”
琵琶声再度响起,屋外的雪下得更大了,杨木枝就是在这一场初雪中踏出了歌舞繁华的长安,一去万里。
赵芷这一整日来面容平静,但周身气场却分外可怕,她将那串玛瑙珠串捧在掌中,光线透过半透明的玛瑙珠子,映得她满手鲜血般的猩红。
“把这串珠子给皇帝送去,就说这是我从城外佛寺求来的。”赵芷咬咬牙:“算是为他祈福。”
小婢女大气儿都不敢喘,哆哆嗦嗦地应了一声,接过珠子便要走。
“慢。”赵芷忽然道,从袖口中取出了一枚上好的羊脂玉佩,这玉佩入手生温,极为难得。她冷冰冰的语气此时缓和了几分,说道:“把这个给佑安送过去。”
“是。”小婢女小心接过,左手攥着玛瑙珠串,右手则将那枚玉佩捂在胸口,风雪中一路小跑而去。
傍晚的汲渊宫如往日般清净,湘雪在后屋收拾着一些旧的衣物,杨佑安则独自坐在落了薄薄一层白雪的屋顶上,摆弄着手中的一枚腰牌。
昨日,裴户奴将这枚腰牌还给了他,说自己今后用不到了。杨佑安知道这话的意思,心里有些许的怅然。回想与裴户奴学剑的这番日子,虽然很累很辛苦却让他很是舒畅,有时偶然瞥见裴户奴眼中难得一见的淡淡笑意更是让杨佑安颇有成就感,也不知道这段日子是否还能回来。
思绪神游间,杨佑安不经意地向院中瞄了一眼,正好看见站在院内因为瞧不见人而不知所措的小婢女。跺脚呵手,看起来被冻得不轻。
杨佑安无奈一笑,向她喊道:“喂,小东西,你是来找我的?”
小婢女闻言循声望去,瞧见杨佑安的身影差点儿没哭出来,狠狠点了点头。
杨佑安起身拍打下身上的薄雪,收起腰牌利落地自屋顶跃下,走到小婢女的面前,问道:“有什么事?”
小婢女不忘行礼,而后将一直捂在胸口的玉佩递给杨佑安,怯生生道:“这是皇后娘娘命奴婢送来的。”
杨佑安讶异地“嗯?”了一声,接过玉佩后却温和一笑。只见那羊脂玉佩上刻着平安二字。
儿行千里母担忧。
握着那枚温润玉佩,杨佑安向小婢女说道:“辛苦你送来了。”
小婢女垂着脑袋使劲儿摇头。
“额上的淤青消了,我娘最近没难为你吧。”杨佑安又道。
小婢女下意识捂住额头,想也没想便说道:“没有,皇后娘娘待我很好。”
杨佑安哈哈笑道:“我娘的脾气就那个样子,你多担待些。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小婢女把头埋得更低,“奴婢没有名字。”自从入宫以来,赵芷只是诶、喂地唤着这个极好欺负的女婢,从未赐给她什么像样名字。
“没有?”杨佑安觉得好笑,瞧着这小婢女红透了的清秀脸庞,道:“那本王爷替你取一个吧,就叫樱桃好了。”
“樱桃?谢……谢王爷。”小婢女的声音中藏着一丝兴奋,嘴角是隐忍着的笑意。
杨佑安并未多瞧,而是摊开手掌望向那枚刻着平安的玉佩。确实是该走了,只是他万分希望,裴户奴能与自己同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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