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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灵泉,自然会吸引妖兽前来。楚慎行记忆中,自己当时发现此处,也有一场与妖兽的大战。
那该是数十年之后的事。此刻,楚慎行四处环视,却并未察觉什么危险气息。
有雪悄然落下。在北境雪原,这不算太糟糕的天气。雪似盐粒,在楚慎行发间、肩头悄悄堆积。
他觉得古怪。
是那妖兽还没有来?
有这个可能。但一个灵泉落在旷野,恰似一块黄金美玉落在市井,怎么可能不引人觊觎?在楚慎行想来,便是自己从前在这里斩杀的妖兽,也不会是此方灵泉的第一个“主人”,多半在他过去之前,这里已经经历了无数血腥场景。
眼前越是平静,越是不对。
他神色渐淡,秦子游果然察觉,问:“师尊,可是这灵泉有问题?”
楚慎行沉吟片刻,说:“试一试。”
秦子游神识沉入其中,并未察觉异样。但师尊说不对,秦子游一样觉得哪里有问题。他思来想去,低头,去摸楚慎行袖子。
带着一层剑茧的掌心摸到楚慎行手腕,并未有其他东西。年轻修士抬头,看楚慎行,很无辜,又理直气壮,问:“师尊,叶子呢?”
楚慎行看他。
子游还是他徒儿的时候,就能直接在他袖中摸芥子袋。当下成了“道侣”,虽然还没有实质性的关系,可比以往更加大胆。
随着秦子游的问句,藤蔓从楚慎行手腕上浮出。秦子游清晰地感受到整个过程,先是一点凸起,而后越来越大、越来越长,搭在他手腕上,亲昵又亲近地缠过来。
“只要叶子?”
楚慎行含笑问。
他话音落下,觉得徒儿的眼神开始飘忽。
子游大约是从他眼里看到点危险气息,再想想楚慎行从前的话——想做的事、在北地见过的灵泉。凡人新婚都要布置一番,寻常人家满堂红色,天子门下十里红妆,放在修士这里,就是找一个灵气充裕、有利于修行的地方。
名门大派有洞府,寻常散修找间屋子,布一个聚灵阵也就凑合。
而楚慎行没有洞府,又不愿凑合。灵泉之下有灵脉,若利用得当,师徒二人的修为兴许能更进一步。
他话中有言下之意。
除了叶子,还能要什么?
藤枝已经缠到秦子游肩膀,从他领口冒出一点,细嫩的新叶蹭一蹭他的脸颊。
像是师尊的手。
秦子游喉结滚动一下,叫:“师尊,灵泉还……”没有探清呢。
楚慎行说:“哦?倒是我误会了。”
秦子游:“……”
秦子游看他,见楚慎行神色淡淡,一派仙风道骨。如若不是提前知道自己身上的青藤就是师尊,秦子游想,说师尊一样心慕自己,他兴许还要不信。
可既然信了,再看师尊,秦子游喟叹:都是头一遭与人谈情,我怎么就不能似师尊那样从容镇定?
不过,以青藤在自己身上的一点点摩擦、亲昵来看,师尊大约莫也只有面色平静,心中却不然。
秦子游想明白这点,换上一点笑,很跃跃欲试的样子,朝楚慎行凑去,隽逸灵秀的面容离师尊越来越近。
雪仍然在落,比先前大一些。有风吹来,倒是将两人发间的雪吹散了。
他们唇齿缠在一起,楚慎行扣住徒儿的腰,这一回不必克制、不必思前想后。他怀里抱着的,是他的道侣,他可以对子游做任何事情。
从甘宁村离开后,两人之间关系愈近。有时候,只要一个简单对视,都能演变成燎原烈火。
藤蔓更多,如秦子游所愿,却又与他所想不同。
秦子游觉得和师尊亲吻很舒服,想要更多。他晕陶陶地,在楚慎行啄吻自己唇角、面颊时旧话重提:“师尊,叶子。”
他想要一片叶子,落在水中,接着叶片上的薄薄灵气,试探水里有无什么东西。
若有他人眼光,大约要觉得这对师徒太不庄重。双修本是私事,怎能这般幕天席地?
可此刻四下再无旁人。
只有两个修士,在冰天雪地中靠近彼此。
楚慎行听着徒儿的声音说:“等一等。”
秦子游叹口气,说:“我盼了好久。”
楚慎行失笑。
他说:“叶子多半不行。”
秦子游眨眼。
楚慎行修为比秦子游高过一个大境界。秦子游觉得水中平静,楚慎行却能隐约察觉一点动静,又很不分明,时时错过。他有一点猜测,并不确定。藤叶上是依附灵气,可离开藤枝之后,就不算活物。楚慎行不切断控制还好,若是切断了,那就彻底是一片沾染灵气的寻常叶子。在灵泉之中,并不显眼。
可若不切断,水中再有异,他就是平白寻一份伤受。
虽然楚慎行不觉得自己真会如何,但真走到这一步,子游再想到前面他那些话,恐怕要郁郁不乐许久。
楚慎行未就这些解释太多。
不过他说上一句,秦子游便能顺着思路,想到七七八八。
年轻修士恍然,懊恼道:“是,我想得太不周到。如此一来,师尊,你我前来一路,我也看到几只妖兽。”
楚慎行仍然说:“不急。”
秦子游嘀咕:“我怎么觉得师尊其实很‘急’……唔。”
被捏了一把。
不过秦子游的确未等太久。
须臾之后,青藤从远方来,卷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妖兽,似鼠似兔,身上带一点细伤。
楚慎行把妖兽投入灵泉之中。
方才还平静的灵泉水,在这一刻宛若沸腾。血色在水中蔓延开,楚慎行和秦子游都看到里面细细密密、往妖兽身上钻去的东西。约莫只有一个指节长,只有手指三分之一那么粗。血色将它们的身影勾勒出来,几乎只是眨眼工夫,那被投入水中的妖兽消失在师徒二人眼前。
楚慎行略觉诧异,秦子游更是被骇到,“师尊!这是什么东西?!”
像是鱼,又像是小虫。平日隐在灵泉中,察觉不到气息。有猎物被灵泉吸引,便展露凶残面貌。
秦子游原先有些发热的皮肤在此刻凉了下来,心头薄火骤然熄灭。他喃喃考虑:“用剑气,可否将其杀灭?可这些——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这短短时间,又不见踪影!灵泉如此,下方灵脉恐怕更加凶险。”
他迅速拿了主意,觉得不必一定要在这种地方双修。可话没说出来,又想起,师尊来过这个地方,约莫另有打算。
秦子游屏息看向楚慎行。
楚慎行坦荡,说:“我亦不知。”
秦子游脸上透出点郁闷神色,楚慎行解释,说自己从前来,守在这里的妖兽是一只雪冥蛤,与当下情景完全不同。
秦子游:“雪冥蛤?这是什么妖兽?”
楚慎行进一步为徒儿分说:其身若雪,浑身是毒。他当时花了好大一番功夫,又好在有临走前师弟塞给他的极品解毒丹,总算对付过去。
秦子游咂舌,一时之间,竟想不出究竟是哪一种情形更凶险。
他低头沉思。
秦子游:“雪冥蛤、太清丹……有毒?”
他的语气慢慢轻快。
楚慎行沉吟,“我当时来,算算时间,是八十余年之后。现在来看,也不能肯定,雪冥蛤与眼下泉中异虫之间再无其他妖兽。不过总要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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