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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刘豪睡衣的甲虫吃完变质食物, 又沿着墙壁和家具爬到了天花板上。
头顶的触角微颤,昆虫冰冷的双眼镶嵌在变形扭曲的刘豪面容上,似乎在感应什么, 忽然转向了刘英英的方向。
刘英英以发抖的手和最轻的动作关上门。
“英英?明天就要期中考了, 你还没睡吗?”刘豪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 但有些沙哑。
刘英英极力压下嗓音里的颤抖,尽量以最正常的声音回答:“我想到考试有点紧张, 睡不着起来喝口水。”
“噢, 你早点睡, 小心起不来。”刘豪没有异状地嘱咐着, 脚步声噔噔噔地响起, 他好像走了。
刘英英却听到一阵奇异的嗡嗡振翅声。
“爸爸”没走!
“他”怀疑她看到了, 飞回来在门外等着!
刘英英心跳如擂鼓,立刻钻到被子里捂着, 连头也不敢露。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天边雄鸡唱白, 露水凝结草木,门外的振翅声终于消失了。
熬了一夜的刘英英立即拿起手机,颤抖地拨......拨给谁?
妈妈会相信这么荒唐的事吗?何况她远在老家。
爷爷在医院,不能惊动他。
她想拨给班主任。但是老师他经常跟爸爸沟通。
如果老师不信, 反而给爸爸打了电话, 无意中把她卖了,怎么办?
不行不行!
刘英英思前想后, 她是未成年人, 无论是打给妈妈,还是老师,甚至是打给警察, 这么看似荒唐的事情,他们第一个不会相信,第二个绝对会去联系刘豪询问。
谁会相信刘豪变成了一只大甲虫呢?
刘英英翻来覆去,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张玉!
她一直都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张玉有些异常的本事,绝对不是普通人。
无论是她多年未曾变一点的外貌,还是她初中时候那满校流传的“屠龙”传说,甚至是刘英英自己察觉,张玉身手灵敏异常,仿佛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那样,从几层楼翻下都能安然落地。
有好一段时间,刘英英都怀疑世上存在武侠里那种飞檐走壁的武功,张玉就是某个门派的内门弟子之类......害得那段时间她翻了可多这样的,还被老师约谈了。
更妙的是,刘英英很清楚张玉的为人。
虽然张玉哥哥和她爸爸是同事,但是张玉第一不多嘴,第二她的外号是“大侠”,绝不容忍那些坏事,更不会见死不救。第三她一诺千金,只要能做到的,答应下来的,就一定会来。
就是不知道她的请假结束了没有......但是她班的同学说张玉会回来参加期中考,那今天应该已经回来了......
这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有去的早应该都到教室了......爸该来叫她起床了。
刘英英赶紧拨了张玉的电话。
一下......“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未开机”
二下......“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未开机”
三下......刘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英英,起床了。等你到学校,期中考都快开始了。”
他一下一下地敲着门。
刘英英颤抖一下,依旧不敢开门,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我、我知道了!爸你去上班吧!我马上就起来!”
“噢,那你快点。早餐我放在桌上了。”
门口的声音远了,刘英英低头猛按手机。
第三个......第四个......
张玉还是没接电话。刘英英却猛然反应过来:期中考学校会全校屏蔽手机信号的啊!!!
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她快哭了,怎么办?她还能向谁求助?
这时候,关门声传入她的耳朵。
刘豪的声音隔了好几层:“英英,吃饭完要早点去啊,爸先去上班了。”
刘英英一向懂事,自己对考试就很上心,都不需要家长催。何况她们家离学校也不是很远,英英一向自己骑自行车去上学。
刘豪没有想太多,准备好早餐,看上班打卡快迟到了,叮嘱几句就出了门。
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的刘英英傻了。
她冲到窗边,从楼上看到:她爸刘豪好端端的拎着公文包出了家门,向公交站走去了。
左看右看,都没有一点异常。
难、难道昨晚又是她看错了?白费担惊受怕一夜?
不应该啊。她明明看到......明明看到......
一直到目送刘豪坐上公交车,公交车走了半个小时。刘英英才敢推开门往外看。
门外的客厅静悄悄,只有冷了的荷包蛋、牛奶放在桌上。
爸确实走了。
连带着她恐惧了一夜的“大甲虫”也消失得无踪无迹。
刘英英冲到垃圾桶处一翻,险些瘫倒:垃圾桶里的那些变质食物都不见了!可是,这一夜她都醒着,根本没有看到爸下楼去扔过垃圾!
叮铃铃。
她的电话响了。
刘英英的电话响了。
是她的班主任。
“英英啊,你怎么回事?考试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我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显示你在通话中。”
“老师我马上就来!”
刘英英翻完垃圾桶,已经不敢在家里多待一刻,她先给110打了个电话,不管他们信不信,一股脑地讲了下去。
然后收拾了一下背包,顶着疲惫的身躯往学校赶去。
从他家现在赶过去可能错过了一场考试,但肯定还来得及找到小玉!
公交车上人声嘈杂。
老大爷咳嗽的声音、女白领翻动背包的声音、学生的说话声,发动机的声音,四面汽车的嘟嘟声。
刘豪拉着扶手,被这些声音搅得头疼欲裂。
从昨晚开始,他就对所有声音都特别敏感,过多的邻居们的杂音一股脑听入脑门,神经一跳一跳地疼。整个人有点僵硬,背脊沉沉,压得走起路来像喝醉酒一样晃晃悠悠,仿佛站着都是极吃力的事情,
甚至有一段时间意识迷糊,早上起来是强撑着给女儿做了饭,上了公交车。
唔......真难受啊。他浑浑噩噩地想,到办公室后跟领导请一下假,得去医院看看......
他坐在车上,整个人都仿佛和周围的人群隔了一层薄膜。
只觉映入眼帘的不是一张纸人脸,而是一个个散发着热源的圆斑。一个个人影变成了一个个柱子。
这些由圆和方柱组成的奇异东西不停散发着无穷的噪音......
好吵啊......真的,好吵啊......
他意识到自己有点不对劲,但是逐渐控制不住对这些噪音的厌烦和畏惧,从厌烦、畏惧的情绪里又升出一股逃离的**——他想离开,想逃离这些噪音无处不在的尘世。
可是,脚是那么的重,身躯是那么的沉,骨与肉将他牢牢羁住。
这些噪音层层将他裹住,像裹在一个极小极窄的巢里。他想......想爬出去......远离这些毫无意义的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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