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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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酒听到了动静,但?没有在意，这里是她的休息室，除了她的经纪人和助理,其他人过来林智雅都会过来提醒。

“这孩子像是入戏了，变得有些执拗……”林智雅站在门口迎上了新任老板李正宰,见他沉稳的模样，莫名跟着就安心起来，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李正宰点头，表示已经了解,“我知道了,没事,你先去等一下李志，关于《小姐》的选角通知已经下来了，跟他核对一下幼真的档期,这边结束之后就要过去接受半个月的培训,来不及的话，画报拍摄就推迟。”

“内！我这就去，”林智雅语气颇为激动，但?片场人多嘴杂,涉及倒未公开消息，她有意识地控制了自己的音量。

这样的好消息，霎时冲淡了她心上的担忧,虽然都是女主角,但?这怎么能一样呢，不考虑其他演员、人员配置，单是导演的名声，朴赞郁就甩李东奎几条街了。

李正宰拧开门把手,走了进去，房间昏暗的光线让他短暂的一愣，反手关门后，他也没有开灯，就这么走过去，坐到阿酒对面的单人沙发上。

小姑娘小小一个缩在并不宽大的沙发上，平时看起来身高?腿长的，这会儿倒显得娇小，素白的小脸被眼罩遮了一大半，也不知道谁选的款式，眼罩上面缀着两大大的黑眼珠，看起来有些滑稽可爱。

翘起的脚尖轻踢沙发底，李正宰示意她有人过来了，见她有了动静，便坐了回去。

结果阿酒只是觉得盘着的腿有些麻，换个姿势而已，动了一下后又安静下来，突然眼罩被人向上轻轻一扯，眼前重现了光明。

顺了一把被带乱的发丝，阿酒生气地抬头，好不容易平息的火气又冒了出来，“没看见我在休息吗……老——板～”

察觉到眼前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社长大大之后，阿酒不耐烦的语气拐了个弯，特别知道社会生活地朝他笑了一下。

小姑娘这下是反应过来了，李正宰将手指上勾着的眼罩丢到她怀里，前倾的身体退了回去，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食指在膝盖上轻点，望着阿酒。

表情看起来很正常，没有生气的迹象，半晌才开口，语气淡淡，“跟导演闹矛盾了？”

没有一上来就问“你惹导演生气了？”，这么个委婉的用词，听的阿酒心里舒适不少。

“意见不合而已，但?是导演突然就发脾气了，明明之前还跟我说，有想法可以提，”阿酒抿唇，脸颊微鼓，盯着李正宰的大眼睛水亮水亮的，看起来年纪更小了。

李正宰眼神微闪，发觉了小姑娘的不对劲，她在用外在的优势向他表达委屈和不满，但?平日里的阿酒，告状都是理直气壮的，不会来卖萌这一套。

“还在戏里？”

话题突然一转，阿酒觉得自己刚刚摆出的表情浪费了，鼻子轻轻一哼，算是承认，“老板你不是要客串我的美术老师？没办法啊，奈美一对上安基贤，就按耐不住，想要吸引他目光。”

“也就是说，按你的理解入戏以后，突然无法认可后续的剧本了？”李正宰摸着下巴，觉得这个说法从新人口中出来，挺有意思。

突然开始期待和自家这棵小独苗的对手戏。

阿酒简直不能更赞同地使劲点头，腰部用力整个人朝前挪动了两下，离他更近，“老板，你觉得照这样下去，电影能在10天内拍完？”

“按他写?的，我是能演，但?是没说服的了奈美，我就表现不出她的灵魂，结果就是，导演他看出来问题，但?是不愿意改，又过不了心里那槛，不愿意将就，我难受他也难受。”

小姑娘变坐为跪，身体没有把握好重心，一个不稳就要冲着他的方向扑下去，李正宰伸手扶住她的肩膀，没好气地拍了下她软乎乎的脑袋，“坐好了。”

“这事儿你做得不对，无论怎么说，当面呛声就是不尊前辈，换成金惠秀、全智贤，大众可能还会赞一句严谨有追求，可你现在能跟她们比吗，人家只会讲你新人耍大牌，不服管教。”

见她还要回嘴，李正宰哼了一声，“作为演员能力最重要，但?名声也是投资人、品牌商考虑的一方面，尤其女艺人。”

“圈内多的是长相漂亮的女艺人，因为一句‘长得太艳丽、和前辈走太近、左右逢源，不像个安分的女人’，无缘女一，只能一直做配的例子还少吗，你想要像她们一样？”

这话刚刚刘垭仁说过类似的，阿酒只觉得烦人，但?老板不一样，可能他为人一看就更靠谱吧，阿酒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方式……

李正宰望着小姑娘一向神气十?足的表情，变得有些颓丧，心累地叹了口气，不愧河正宇那小子说，自己对这公司独苗苗一副老父亲的心理。

这可不就是吗，眼巴巴地跑过来，生怕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对上导演吃亏，见到了，又忍不住要教训。

“等会儿跟着我去给导演道个歉，态度恭敬点，知道吗？”

“啊？”阿酒不情愿地抬头看他，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那多丢脸啊。

这也就是奈美的性格，要是阿酒，一定爽快答应了，然后要好处。

“啊什么啊，必须去，知道难为情以后就多学着点，别这么一头莽，”李正宰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你也不想想，电影完不成谁更着急，忘记前两天刚见导演时候的样子了？”

“导演他能挤出来的时间就这么点，错过了柏林电影节他这段时间的挫折磨难就白经历了，你过来救场，就是他主动欠下的人情，每天累也不是白累的，他心里都有数，不会为难你。”

“但?凡你聪明一点，照剧本一条拍摄完，然后主动询问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再拍一条，让导演多个选择，这么做就没人能指摘你，人家只会夸你有想法，够敬业，累的像条狗都不在乎，还要精益求精。”

听到像条狗的比喻，阿酒耳朵一动，不乐意了，刚想顶嘴，就被社长大人精准顺毛。

李正宰放下杯子，两手交握搭在腿上，“有个好消息，要不要听？”

话音未落，黑色西装袖口就被葱白的手指捏住，轻轻晃了晃，他抬眸，小姑娘正眼巴巴地望着他，鼻子微皱，像是在催促他。

社长大人以轻咳掩饰住被小姑娘逗乐的事实，“《小姐》……”

“《小姐》！朴赞郁导演决定秀子是我了，是吗？”阿酒果然很是高兴，或者?说是被奈美挤到一旁的莫德兴奋极了。

就说嘛，不可能不选她的，阿酒松开手，往后一仰，躺进温暖的被窝里，发出舒服地喟叹声，“导演们可真是慧眼识珠啊～”

腾地一下，阿酒坐起身，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李正宰，“老板，走，我们去道歉吧，我准备好了。”

还是平时平常那样正常啊，不过这副样子比垂头丧气好多了，话再一次被打断的李正宰好笑地摇摇头，起身见阿酒打理好，带着她往导演休息室走去。

果然如社长大人所言，李东奎并没有为难她。

导演怒气消散后，认真地考虑了阿酒的提议，在见到她诚心低头表示歉意，态度诚恳后，也就轻拿轻放了，当然，谁也说不清是不是一大半看在了李正宰的面子上。

趁着李正宰去妆造的时候，李东奎吩咐将刚刚那一场重新拍摄，休息了一段时间，也接受了女演员老板好意的工作人员们，态度缓和不少，也开始新一轮工作。

“第十三场，体育课器材室，第十五次，A！”

奈美纤细的手腕被崔俊秀紧紧攥住，脚步踉跄地跟着他跑进了器材室角落。

房间不小，堆满了装着球类的篮筐，一排巨大的架子上摆放着跳绳奖杯和哑铃。

课桌常年闲置，落了厚厚一层灰，崔俊秀将外套脱下，毫不在意地垫在上面，两手伸到奈美腋下，轻轻一提让她坐在上面，然后紧张又夹杂着期待地盯着她的双眼，“我可以亲你吗？”

奈美凑近，鼻尖抵着他的，红唇轻启朝他吹了一口气，嘴角微翘，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气声吐出一句话，“我要是说不可以，你就放弃了？”

“阿尼，”男孩抬起下巴，印上了奈美的唇，今天她涂了水红的唇彩，又红又亮，衬得她皮肤发光，尝起来也好甜，像应季的草莓。

这不是崔俊秀第一次接吻，却比第一次美好了不知多少倍，女孩身体很软，呼吸又热又甜，透着凉意的指尖在他后颈处滑动，直痒到他心底去了。

室内体育场到器材室间有一条昏暗空旷的长廊，伴随着篮球拍落弹起的声音，男孩们推搡打闹的动静越来越近。

奈美按住了崔俊秀略显粗粝的手掌心，微微别开了脸喘息着，让他的濡湿的吻印在唇角，“快下课了……回去吧。”

眼神越过他，落在透过窗户照进地面的阳光上，明黄的跳跃的光斑印在奈美黑亮的瞳孔，明明脸上在笑着，眼底却一片冷漠。

“cut！这一条，过。”

李东奎望着监视器里阿酒最后的眼神，不得不感叹她的演技，哪怕她没有自己了解剧本和电影内核，但?她比自己更理解奈美。

下一幕转移到了班级里，导演跟老师商量好，就地让学生们充当背景，一眼望过去的青春活力，根本不需要特意表演。

李正宰饰演的是明德高?中新来的美术老师安基贤，身材高?大长相帅气，即便年纪不轻，但?气质优越，在一群青春躁动、虚势装酷的男同学里，犹如鹤立鸡群，极为吸引少女们向往的目光。

一向态度严肃的班主任介绍完他之后，便离开不耽误上课。

他一走，班级里立马骚动，女孩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彩，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男生出于同性的对比，则莫名警惕防备起来。

奈美坐在窗边，撑着下巴望着他，一手高?举，饶有兴致地笑着，“老师你叫什么名字，真的有40岁吗？看起来让人想喊欧巴呀～”

慵懒又掺着少女清脆甜软的嗓音，让嘈杂的教室倏然一静，继而爆发出更剧烈的讨论，女孩们见有人开头，纷纷加入调侃的阵营。

安基贤没有生气，好脾气的笑笑，拿起粉笔转身准备在黑板上写?下名字，却正好对上坐在教室最左侧奈美的视线。

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女皮肤几近透明，炫目中却叫人看清她红嫩唇瓣扬起的弧度，安基贤心下一动，只觉得这幅美好的画面应该留在他洁白画布上。

“之前的老师告诉我说，你们大多有绘画基础，所以我希望第一节课，大家动手画一下此刻脑子里闪现的人或物，总之，是你最想要画的东西，有问题可以问我。”安基贤说完后，放下粉笔，将手提包放到桌台上，掏出自己的素描本和铅笔。

在这个班级里，学生们的大学专业意向是艺术类，对这样的上课模式几乎没有不适，于是听了他的话开始动笔。

奈美翻动书包时，没注意将铅笔滚落到了地上，笔尖直接断开，其他的笔都还没有削，只好从笔袋里翻出小刀。

“哦莫！奈美，肯恰那呦？流了好多血……”

同桌女生惊恐尖细的声音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奈美皱眉，只觉得她大惊小怪，但?伤口有些深，染透了纸巾却没有停止流血。

安基贤抬眸，意识到问题后抬步走过去，女孩指尖胡乱包裹着两层纸巾，已经被染红，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点也不着急。

“你们继续画，同学……”安基贤卡壳，他不知道奈美的名字，瞟了一眼她胸前的铭牌，接着说道，“奈美同学，你跟我去办公室处理一下，那里有酒精和棉签。”

然后转身领着她往外走，不忘侧头嘱咐，“你用另一只手按在受伤的手指根部，出血量不小，那里有血管，可以止血。”

“是哪里？老师，我不知道，”奈美望着他挺直的背，语气疑惑但?脸上一直在笑。

安基贤脚步放慢，垂眸看到她指尖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冒，抬手帮她按住，“这里，自己按一下，我去拿医药箱。”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触感有些粗糙，像支轻飘的羽毛扫在奈美的心尖，痒痒的。

估计是新来的缘故，安基贤的办公室和其他人不在一处，他的位置旁边只有一个空桌子，奈美坐到椅子上，打量着他的桌面——整洁干净，右侧堆放着一沓素描本，电脑旁的玻璃瓶里，是清新的绿萝。

嗯？那张照片……

奈美伸手，将被书本挡住一半露出女人熟悉的脸的相框拿进近，照片上两男一女，穿着学士服，看起来关系很亲密的样子，手指微微用力，骨节有些泛白，“这是老师的女朋友？”

正翻找着酒精碘伏的安基贤动作一顿，抬眼看着奈美手里的照片，然后低头，给她处理伤口，“是大学时候的好朋友。”

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线中沉浮，奈美看着俯首小心用棉签沾着酒精为她消毒的男人，眼里流动起细碎的光，身体前倾，另一只手轻抬，落在他映照地面的影子上，顺着柔软的发丝滑到后颈，然后搭在宽阔的肩膀上。

看起来多么亲密。

片场众人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眼前这样粘稠的氛围，不愧是影帝李正宰，明明同样穿着西装，却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收敛了气场以后，真就像个温柔内敛的艺术家老师。

而阿酒，展现出了与男主崔宇直对戏的时候不同的，另一种难以描述的张力，叫人产生一种诡异的想法，未成年的奈美，是真的具有吸引不同年龄段男人的能力。

不是有种说法，叫“见了你以后，从此我的世界里，女主有了脸”。

李正宰就三场戏，中间雨天去赴崔俊秀妈妈约的这场，没有阿酒的戏份，她正在为下一场要到来的激情戏做准备。

“清场！”李东奎拿着喇叭吩咐了一句，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社长大人寻思着小姑娘头一次拍摄裸露戏，估计难过心里那关，于是准备前去开导一下，事实证明，他想多了，时代在发展，新一代小朋友心理都这么强大了吗？

“导演，裸背出镜的话，裹胸是不是不太方便？”阿酒套着大衣凑过去问李东奎。

“裸背镜头可以和正面分开拍，效果会差一点……”

李东奎摸着下巴犹豫道，考虑女演员年纪不大又是头一次，又有李正宰兜着，要求放松一些不是什么大问题。

“没关系，我能接受，都是为了艺术献身嘛，更何况跟我们社长一起，不吃亏，”阿酒主动提出他们默认最优的方案，朝着李正宰俏皮地眨动眼睛，然后就跟着化妆师去整理衣服。

不得不说，之前心里还有些疙瘩的李东奎这下舒服了，对阿酒的评价也一度攀升，跟一众签合约前就知道拍摄内容，临拍摄时突然哭哭啼啼扭扭捏捏的女艺人比起来，阿酒简直太可爱了。

“各部门就位，第二十?一场第一次，A！”

猛然得知十年前父亲强迫奈美妈妈的真相后，崔俊秀在奈美对他态度莫名冷淡的这段时间，挣扎着不敢再去靠近。

因为不是同班，他没有意识到奈美最近经常以对绘画产生兴趣的理由，跑去安基贤的画室。所以在街头看见说是和朋友逛街的妈妈，却出现在咖啡馆里，和安基贤言笑晏晏的时候，内心已经无法产生触动了，这个家庭就是这样了吧，表面和谐，实则暗地里满目疮痍，藏污纳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