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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瞬间,陆锦云脑海中闪过的是浮光掠影,是电闪雷鸣,是久别重逢后复又惊起的浪。

陆晚晚还活着,她果然没有死。

她眸子里闪着寒光,眼神憎恶到了极点。

她穿着?胭脂红的衣裳,身披正红的披风,步态优雅,缓缓朝陆晚晚走来。她戴着上好的红玛瑙全套首饰,在日光下一照,浑身泛出明亮而又贵气的光。

陆晚晚微愣,她没想到陆锦云摇身一变成了北狄重臣的夫人。

陆锦云笑了起来,问道:“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就说像你这种祸害,没这么容易死的。”

她美丽得近乎妖艳,从眼神到姿态,都透露出一种成熟的魅人气质。

陆晚晚也笑道:“夫人认错人了,在下从前从未见过夫人。”

声音平淡自然得好像她们当真从不相识一般。

陆锦云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旋即,她的僵硬消失不见,媚眼如丝道:“那你是谁?”

“在下是谢家军里的军医,来府衙办事的。”

除了陆锦云,她身边还跟了一个锦袍男子,约摸二十来岁,眉目冷清而锋利,眼神不善,好像谁都欠他似的。

陆晚晚觉得他有几分眼熟,仔细一想,才想起当初在沙漠里遇到沙尘暴之前,她碰到的那个北狄商队。

原来,那时候坐在马车里的人就是陆锦云。

陆锦云幽幽一笑:“原来是大夫,你和我一位故人长得可真像啊。”

顿了下,她又说:“我离乡近一年,染了思乡症,既然你是大夫,不如给我瞧瞧。”

陆晚晚正要推辞,陆锦云便已在椅子上坐定,她眉毛一挑,示意陆晚晚过去看诊。

陆晚晚身后的文?书推了推她,小声说:“这人咱们得罪不起,你就给她看看吧。”

她轻叹了口气,走过去,道:“夫人请把手腕伸出来。”

陆锦云伸出雪白的手臂,露出纤细的手腕。

陆晚晚轻轻握住,但她刚碰到陆锦云的手腕,她突然跳了起来,一巴掌挥向陆晚晚的脸。

“你碰疼我了。”陆锦云尖叫着,掌风凌厉要打陆晚晚。

陆晚晚飞快地侧过身,躲过了她的巴掌,但到底她出手太快,躲避得不是很及时,陆锦云坚硬的护甲还是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

幸好划得不是很深,破了皮,有些刺痛的感觉,微微冒出了欲破未破的血珠。

陆锦云见她躲过一巴掌,又飞快抡起胳膊,这一巴掌下去,她的脸得肿得老高。

但她的手腕被人从身后紧紧攥着,陆锦云微微抬头,意外地撞到宁蕴的目光。

他眼神冷漠,周身透露出一种人神莫近的冷漠,他看向?陆锦云,眼神比一年前新婚之夜还要冷淡:“你做什么?”

“宁太守,好久不见。”陆锦云咬牙切齿“问候”他。

对于宁蕴,她充满了恨意。

起初,她以为他是她的救命天神,将所有生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她希望他能娶她,救她脱离苦海。

后来,他救了,也娶了。

却在新婚之夜给了她重重一击——他心上竟然有陆晚晚。

这比宁蕴不愿意娶她而更耻辱。

她被愤怒和羞辱的情?绪冲昏了头脑,在离京奔赴北地的路上,谩骂宁蕴。两人不像夫妻,更像仇人,每天睁眼便开始吵架,一直到睡觉了才停歇。她口无遮拦,几乎用尽她知道的所有恶毒的言语。

宁老侯爷被她气得数度昏厥,口吐鲜血。

她心中有气,宁蕴却从来不知道哄她。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和她针尖对麦芒,这无疑使她怒火更甚。

终于,宁蕴受不了她的撒泼,一纸休书将她发配回京城。

陆锦云自然不干,成婚不过半月,他便休妻,回到京城她就不用做人了。她死活不肯。

宁蕴却是铁了心要和她两清,将休书塞进她的衣襟里,又将她绑到马车里,找人送她回京城。

正因如此,匈奴人来抢东西的时候,随行的人都逃了,就她没逃掉。

她落入了匈奴人的手里,半条命都差点没了。

两个月之间,她辗转跟了四五个人。他们都没把她当成人看,她只是货品,是玩物,随时可以拿去换自己想要的东西。

去年八月前后,她的主子为了一把剑将她送去了北狄。她意外遇到北狄的大相,碌安。

碌安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将她带回府上,成了他的一名宠妾。

陆锦云年轻漂亮,很得他的宠爱。

碌安的正房夫人是个地道的北狄女人,她又蠢又笨,竟然妄想和她称姐妹。陆锦云跟着?陈柳霜这么多年,别的没学到,虚与委蛇的手段学了个通透。

她暗中害死了碌安的夫人,一步步取得他的信任。

北狄蛮人对贞洁不在乎,碌安被她迷得五迷三道,将她扶正。

这次回中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身份地位已经稳固,她有了资本回来报仇。

她最大的敌人,就是陆晚晚和宁蕴。

陆晚晚害得她家四分五裂,宁蕴则害得她受尽屈辱。

这两个人,在她身上加诸了太多的耻辱。

她必须一一讨回来,不是以一还一,而是以十还一。她要陆晚晚和宁蕴死,惨死!

宁蕴没有搭理她,他从袖中抽出丝绢递给陆晚晚。她脖子出血了,三条绯红的印记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陆晚晚没接,冷淡地别开眼,拿出自己的帕子按在被抓伤的地方。

“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宁蕴问道。

陆锦云笑着?,笑容甜美,却藏着毒:“她自己就是大夫,何须宁太守费心?”

他转过脸,目光在陆锦云身上转了一圈,他问:“你就是北狄使臣夫人?”

陆锦云微微仰起头,神情?高傲,没有搭理他。

宁蕴又补了一句:“看来你过得不错。”

“多亏宁太守所赐,否则我也得不到如今拥有的一切。”陆锦云的话?里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宁蕴故作不懂:“既然过得好,你又为何回来?”

“回不回来,是我的事,与宁太守何干?”陆锦云眼神轻蔑。

面对前世给予她最大伤痛的两个人,陆晚晚一刻也不想多待,她道:“在下医术浅薄,看不了夫人的病,还请夫人另请高明,既然无事,在下便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要走。

陆锦云厉声呵斥:“站住,我不许你走,你不能走。”

“夫人金枝玉体,为何与我一个小小的军医过不去?”陆晚晚回头问她。

陆锦云晃了晃手腕,道:“方才你抓疼我了,你这就想走?”

宁蕴挡在她们中间,对陆晚晚说:“没事,你先走。”

“呵,好一个痴情宁太守。”陆锦云出言讥讽:“以前你就痴迷妻姐,如今竟连和她长得一样的小厮你也不放过,真真是痴心极了。”

陆晚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抬眸扫了眼宁蕴,目光最终落在陆锦云的脸上。

“夫人,福气这个东西是最经不起折腾的,有的时候不满足于现状,折腾着折腾着,就什么都没了。”她莞尔一笑,衣袖轻扬,转身走出了安州府衙。

陆锦云气得直跺脚。

但宁蕴挡在面前,像是一堵墙,她就算想冲过去,也做不到。

陆晚晚脖子上火辣辣的疼,帕子上渗出不少的血。

回到军帐,她涂抹了些止血的药。

毡帘一角忽的打开,一道灰影小跑着?冲了过来,停在她脚边。

小灰狼长大了不少,它吃得多,一天一个样,几乎有陆晚晚小腿那么高了。

它仰着头,湿漉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陆晚晚被逗得心下一乐,拿起桌上的肉干,撕了一小块,试探性地递给它。

它凑过来,舌头将肉干一卷,囫囵下肚。它粉色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又乖巧地蹲在她脚边仰望着?她。

陆晚晚见它乖乖巧巧的样子,心下的防备放下了不少,她又给它喂了肉干,它都很快吃掉。

一碟肉干吃完,她已经敢试探性地摸了摸它毛茸茸的脑袋。

小灰狼张开嘴,大口几乎能将她的手臂一下咬断,她本能地还是有些害怕。小狼抬眼悄悄看了她一下,又很快松开了嘴。

它无师自通,好像知道不能重咬她,点到即止。

陆晚晚被逗笑了,摸了摸它的脑袋,把碟子拿给它看,说:“没了,你明天再来好不好?”

小狼歪着?脑袋,像是听懂了,又好像不明白。

陆晚晚起身引它走出军帐,又说:“快回去吧,明天再来。”

这回它明白陆晚晚是不要它了,也不走,就势蹲在军帐门口,嗓子眼里呜呜咽咽的,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陆晚晚。

她心软了大半,摸了摸脖子上的抓痕,最终低下身,将它抱起,她轻声说:“好吧,我就留你在屋里睡,不过等?夫君回来了,我脖子上的抓痕就是你抓的。”

说完,她自觉让小狼崽子背罪太不厚道,主动提出补偿:“明天我再给你好吃的肉干。”

谢怀琛护短又性子急,要是他知道脖子上的抓痕是陆锦云留下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生气。生气又动不了她,这才最紧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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