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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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疼得眼睛都睁不开，凤姐担心道：“烫得可真不轻，只是不晓得明儿老太太那里可怎么回。”

宝玉也有些气，不想替贾环遮掩，上辈子在狱中贾环便是落井下石，再加上害巧姐儿，告黑状，宝玉很是瞧不起他，但又觉得贾环长成这样，也有其他缘故，所以这世他对贾环比前世用心些，没想到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想到这里，宝玉也不出声。

贾环缩在角落，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赵姨娘也气他闯祸，打了他两下，揪着耳朵将贾环带了出去。

上完药，王夫人命人好生将宝玉送了回去，袭人等见了，俱是慌乱不已。

黛玉一人在家呆了一天，怪闷的，晚点打发人来问了两三遍，知道宝玉被烫了，连忙赶了过来，见宝玉拿着镜子瞧，左边脸上敷了一层厚厚膏药，以为烫得厉害，便上前去要亲自瞧瞧。

宝玉知道黛玉有洁癖，故而不让她瞧，用袖子挡了，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快回去睡着吧，晚上走了觉可不好。”

黛玉作势要拿开他的手，道：“给我看看，烫得怎么样了。”

宝玉哪里肯，躲闪道：“脏得很，你别瞧了。”

黛玉道：“给我看看。”

宝玉拗不过，只好放下手。黛玉透着灯光瞧了瞧，心疼道：“可还疼吗？”

宝玉笑道：“不疼了，你一瞧就不疼了。”

天也委实晚了，黛玉略坐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宝玉亲自送到门外。次日贾母见了，免不了将跟着的人都骂了一顿，道：“环儿怎么被养成这个样子，毛手毛脚，没有半分爷们的样子。都是身边的人把他挑唆坏了，去，叫人，把跟着他的小厮一人打十板子。”

宝玉这副样子，不好出门，又派人去师傅那里告假。一时又有外面小丫环进来说，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来给老太太请安。宝玉在心里冷哼一声，上辈子中了邪，就是她背后使得鬼，亏得叫她干娘，平日也没少给她东西，心肠这么这么黑。

贾母正要叫人进来，宝玉扶着脑袋就喊疼，把众人吓了一跳，哪有功夫理会马道婆，三言两语就把她打发走了。

马道婆没见到贾母王夫人，便到各房去走走，也好捞点油水。一时逛到赵姨娘房里，两人见过，赵姨娘命小丫头倒茶给她吃，两人说着说着，就说到宝玉身上来了。

马道婆道：“我这几天没来，宝玉越发好了，方才我想进去给老太太请安，还没进去就被赶了出来，只好来姨奶奶这里说说话。”

赵姨娘一边整理零碎绸缎，一边说道：“再别说这个话，眼前的就是榜样，环儿昨儿冒犯了宝玉，那里头正生气呢，连我也吃了挂落。哼，但凡有了不是，都推到我们娘俩身上。这日子什么时候才到头啊。”

马道婆笑道：“你来说这话？你有儿有女，又是这样的家业，难道还少了环哥的？”

赵姨娘道：“你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我那丫头你是知道的，连声‘娘’都不肯叫，环哥除了我，谁还在乎他？宝玉一个小孩子，长得得人意，读书又好，大人偏疼他些，将来这家私只怕大半都是他的。再说了，还有这个主呢。”一面说着，一面伸出两个手指头。

马道婆会意，笑道：“原来是琏二奶奶啊。”

赵姨娘唬得连忙捂嘴，起身掀起帘子一看，见外面没人，回屋对马道婆说道：“了不得了不得，说起她来，这一份家私要不叫她都搬回娘家去了，我再不是个人。”

马道婆见她这般说，便探她的口气道：“我难道还不知道？只是你们没本事，竟由着她来。”

赵姨娘跌脚道：“能不由着她？她能说会道的，上面哄住了老太太太太，下面又唬住那些管事婆子。我若跟她明着来，这会子还有没有命在呢。”

马道婆知道来了生意，便道：“明着不行，暗地里也就算计了，哪里等到如今？”

赵姨娘也知道她这是话里有话，便向她求个法子。

马道婆还装模做样的不肯，赵姨娘复求再四，将自己旧年积攒下来的银钱首饰拿出不少了，又写下两百两的欠条。马道婆这才松了口，用白纸剪了两个小人，写上宝玉凤姐的生辰八字，又用蓝纸剪了五个青口獠牙的小鬼，一并交给赵姨娘，道：“把这几个放在他们床下，我在家里做法，你只管看着就好。”

宝玉一直在家休养，也不大出门，这天李纨、凤姐、宝钗都来看他，房里笑语不断，正擦药呢，黛玉来了。大家在一处说笑，凤姐借着吃茶的典故取笑了黛玉宝玉一番，黛玉羞得脸红了，李纨笑道：“真真我们二婶子诙谐好。”

黛玉道：“呸，什么诙谐，不过是贫嘴拙舌惹人厌罢了。”

凤姐拉着宝玉道：“你给我们家做媳妇少了什么？是模样配不上，还是家私配不上，哪里玷污了你？”

黛玉羞得要走，宝钗给拦了下来。这时，赵姨娘周姨娘过来看宝玉，宝玉与众人都起身让座，独凤姐不理，只见王夫人房里丫头来说：“舅太太来了，请奶奶姑娘们过去说话呢。”

众人便要离去，宝玉道：“林妹妹且略等等，有话与你说。”

凤姐听了，回头推了推黛玉，笑道：“快去吧，人家有话跟你说呢。”

黛玉这里等着宝玉说事，宝玉却瞧着黛玉白皙粉嫩的脸出了神，只拉着黛玉的手，笑着盯着她看。黛玉才消下去的脸又红了起来，挣开要走。

宝玉突然就觉得背后有人给了他一棍，疼得他眼睛前头漆黑一片，抱着脑袋喊道：“头好疼。”又看见许多青面獠牙，举着棒槌的恶鬼围着自己，吓了一跳，这不是上辈子中邪的场景吗。

黛玉听到动静，回头一看，就见宝玉倒在地上直打滚，连忙坐在宝玉身边，拉着宝玉问道：“宝玉，你这是怎么了？”

宝玉正觉得头胀得疼，隐约听见黛玉的声音，也看不清身旁人是谁，用最后一丝意识大喊道：“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黛玉急了，心切道：“谁要害你，谁要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