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第1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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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报——”

“南山城战报——”

传令兵手捧战报狂奔进入金銮殿。

早在前几日,朝廷便收到了岭南的战报，说是大北国战败了，损失惨重。眼见又有军报传来,众人都悬着一颗心,想知道情况如何了。

传令兵大声道：“大北国将士威武！大获全胜！岭南全线溃败！”

闻言,众大臣稍稍舒了口气,等着传令兵接着呈报详细的军报。

“......岭南中计,紧随我方军队......李裕安、申文成叛变，出卖大北国......”说到最后,传令兵神色极其暗淡：“莫司名元帅、不幸战死...以身殉国...”

不幸战死、以身殉国......

众大臣欢愉的心情忽的沉了下来,因为前段时间战败而大肆弹劾莫司名的大臣此刻也沉默了，就连二皇子?心中的猜忌也?没那么深了。

莫司名实?乃大北国的英雄。

提及莫司名,众人便想到了小公主。

莫司名是小公主的驸马,二人新婚燕尔,众人都心照不宣,将莫司名战死的事情隐瞒下来。

小公主宫中一切照旧，但她却发现宫中的宫人都是一副哀愁样,素儿伺候得更是比往常还要小心。六公主也?来了她宫中两次,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关心，离开时更是几度欲言又止。此后就连皇后也来她宫里，说是许久没见到她，想和她说说话，唠的也?是家常,小公主却分明感觉皇后眼角带着隐隐的红晕。

问了几次素儿，什么都问不出什么，小公主转念一想，多半是暗示她该回莫府了吧。

回莫府,脑中一旦浮现出莫司名的容貌，小公主只觉心中犯恶心，再也?不想踏足那个地方。

最近，京城也逐渐迈入深秋了，御花园的各色花正是开得艳丽的时候，小公主趁着无事闲庭赏花，就当散散心中的恶心。

可一路走，小公主总感觉宫人们都在偷偷打量她，可宫中就是闲言碎语多，小公主面上沉了沉，对这些宫人一概视若无睹。

逛得累了，小公主行到亭子?处歇息，还?没坐得一盏茶的功夫，便听得耳边一声独具风骚的声音，“哟，这不是八公主殿下吗？”

余光一瞥，便见到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贵妃娘娘扭动腰肢而来。

小公主无甚表情，规矩行了个礼，“见过贵妃娘娘。”

贵妃上下打?量一眼小公主。眼中的同情意味十足，“不是本宫说，八公主，你可要想开点，大不了，再让皇上给你下旨重新挑一个就是。”

小公主听得云里雾里，只觉贵妃说得莫名其妙，可转念一想，多半又是在说她待在皇宫不回莫府的事，她心中升起一些不悦，这贵妃怎么连她的事也?想要管一管？

小公主秀眉一挑：“璃儿之事，恐怕还?轮不到贵妃娘娘来说教吧。”

闻言，贵妃有些气急败坏，“本宫好心宽慰你，你竟说轮不到本宫来说教？！”

贵妃接着尖酸刻薄，“莫司名这般，就连本宫也?忍不住为之落泪，就算你不喜他，他好歹是你的驸马，你竟然不为所动！没想到你竟如此铁石心肠！”

小公主语带寒冰，“贵妃娘娘，说完了吗？璃儿还有点事，璃儿就先?告辞了。”一说完，小公主一步不停，就准备朝亭子外走去。

“真是狗咬吕洞宾，本宫好心关心你，你竟然说本宫多管闲事？”贵妃面上不悦，招呼众人道，“回宫！”

一直跟在贵妃身后的答应见状早就沉不住气了，她轻蔑地瞥了眼小公主的背影，不屑道：“贵妃娘娘，您千万别跟这种人计较，可别气坏了身体。”

似乎听到小公主的一声冷哼，答应心中的话也?沉不住了，她撇了撇嘴，抱怨道：“真是心狠手辣之人，驸马都死了还?有心情来赏花。”

这句话说得小声，但是却一字不落地飞入小公主的耳中。

小公主忽的抓住这几个字，她猛地转过身，黑色的衣衫带起一股旋风，朝着亭子的方向吹去。

“你说什么？”

语气依旧是似寒冰般让人全身一颤。

见小公主神色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异样，疾步朝她走来，答应登时被吓住了，“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绝美的眼眸微微眯住，瞳孔聚焦于答应慌乱的神情上，“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看着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忽的散发出一束精光，答应感觉小公主比贵妃都要可怕万分。

“是谁？！”

黑色的衣裙，浓厚的妆容，高?贵而威严，答应忽然感觉全身都被一股威压压住，她全身都都不住的颤抖起来，“我、我...你、是...”

小公主身后的素儿朝答应使劲使眼神，可答应脑中一会儿空白，一会儿想东想西，小公主的突然之举吓得脑中空白，她愣了好一会儿都没看出素儿是什么意思。

“说！”

答应的话不觉间就说了出来，“你、你的驸马......”

驸马......

所?有人都沉默了，空气陷入安静，秋蝉的鸣叫显得格外刺耳。

不知所措的有、看戏的有、着急担心的亦有，众人登时各怀鬼胎，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不知时辰过了几许，宛若世界都停止走动时，众人却忽然听闻一声突兀的笑声划空而来。

“哈哈哈哈哈。”

众人寻着声源一开，竟是小公主发出的。

现在不仅是答应，就连贵妃都被小公主的样子吓住了。

小公主该不会是受到的刺激太大了，精神有些不正常了吧。

答应早已脸色惨白，虽然按照辈分来说她是小公主的母辈，但小公主可是嫡女，最受天家宠爱的公主，若是让人传出去是因着她导致小公主精神不正常了，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原本准备拂袖而走的贵妃狠狠瞪了眼答应后登时换了副面孔，重新耐着性子道：“八公主，你可不要为此事想不开，莫司名虽好，可大北国的青年才俊也?不止这一个。”

“是啊是啊，八公主。虽然有些遗憾，但是、但是...”答应早已慌了神，她也想安慰小公主，想了半天却想不出一句措辞来。

“哈哈哈哈哈。”

冷艳得让人发寒的笑声依旧不断。

众人听得毛骨悚然，想靠近小公主安慰她却又害怕。

答应汗如雨下，她低声求助道：“贵妃娘娘，这下该怎么办啊？”

“谁叫你多嘴的？！”贵妃的眼神含着刀子?。

“臣妾只是想、只是想......”答应手中一张手绢被攥出一个接一个的褶皱。

“闭嘴！”贵妃又连着低声呵斥几句之后，才稍稍消了怒气，“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马上去传太医！”

“对对对、传太医、传太医...”答应连连附和?后喝身边的管事宫女，“你们没听见吗？！马上去传太医！”

“是是是、”宫女急忙应下，急速朝外跑去。

“不必了。”

是小公主。

小公主虽没有再笑了，可她的语气中仍旧带着笑意。

“八公主，你......”

“本宫高?兴罢了。”

高?兴？

公主高?兴什么？

小公主的精神该不会真的不正常了吧。

留下了愣在原地的众人，小公主迈着步子离开了。

一颦一笑仍旧是那般规矩得让人挑不出毛病，可那万年寒冰般的冷艳似染上一抹乐意。

***

天空中是绵延的细雨，厚重的黑云、乌沉的天，这一切看上去都似都在压抑什么。

时间一晃而过，到了莫司名下葬之日了。

素儿这几日也是忐忑不已，小公主自从听到驸马战死的消息后，似乎比往日都要喜悦，可此事她又不敢提及，唯有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可今日却不得不提了。

素儿深呼吸好几口，心中排练了好几十遍才胆怯地开口，“公主、今日是......驸马爷下葬的日子...”

小公主面色一冷。

死了都要折腾人。

“您......”

见到小公主神色似有一丝变化，素儿吓得止住了话。

小公主自然不是因为莫司名死而悲伤，而是不耐烦，她知道素儿是在提醒她该出席莫司名的葬礼了。

可一想到要接近她，小公主就直直犯恶心。

可不出席却又会被人说闲话，虽然小公主现在不惧这些闲言碎语，但能少点自然是好的。

小公主眼眸中满是不耐烦道：“起驾去莫府。”

***

短短几个月，莫家一连战死两个少爷，莫府的下人都是满脸愁容的悲伤样，莫夫人更是早已哭得昏聩过去。

莫司名是莫夕永远追随的人，如今她战死，这对莫夕来说同样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感觉脑子?乱糟糟的，什么都不知道，唯有将手中的剑紧紧握住。六公主亦静静地跟着莫夕身旁，不发一言。

莫府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见到小公主的车驾，众人都很自觉地开了条路出来。

小公主对周围的视线一概不管，姿态高?贵的跨进莫府，径直往大厅走去，只要人来了就行，她可不想跟着下葬之人走动。

往椅子?上坐定，小公主这才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今日天气依旧前几日一般，暗沉不已，厅内也?昏昏暗暗的，没有光亮。整个厅都是一片白，白色的帷幔，白色的花圈，白色的蜡烛，秋风从门外吹拂进来，火苗微弱得似乎随时都要熄灭。

视线再次一转，转到身旁的桌上，放着几本书卷和奏章，小公主翻开一看，都是一些战报、军务，再随意看了几眼，小公主便将奏章合上了。

正准备放回去时，却发现奏章中夹杂着一封信。

小公主的手一顿，心中微疑，抽出信来。

这封信封面没有字。

迟疑片刻，小公主拆开信。

“若是想让八公主和?莫家安然无事，就按照我说的做。”

“败给岭南、自尽。”

“我会按照你说的做，但她们不能受到一点伤害。尤其是八公主，无论如何你必须护她平安！我已知道你是何人，在我死后，若是她受到一分一毫的损伤，自有人来灭你！”

心中好似有个东西忽然颤抖了一下，连带着小公主手中的信纸也?一颤。

还?未消化吸收完这封信，厅内的光线却忽然被挡住。

小公主抬眸，是六公主。

“八皇妹，有些事，你有权知道。”六公主顿了顿，“是有关莫司名......”

方才的情绪不过一闪而过，小公主面上登时又恢复那冷若冰霜的姿态，“六皇姐是想说莫司名是女子?？”

闻言，六公主微微一怔。

“呵呵，”小公主轻蔑地笑了两声，“如果是这件事，璃儿早已知晓。”

被人骗的滋味不好受，更何况小公主最容不得其他人骗她，六公主知道莫司名身份却未告知她，甚至还帮着莫司名一起隐瞒，六公主知道，小公主心中定然有怨气。

“八皇妹，不是此事。”六公主顿了顿，“是...当日你在竹林看到的那一幕。”

小公主眉心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那六皇姐是想来和璃儿解释，你和?她是清白的？那六皇姐大可不必再言。”

“八皇妹，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六公主急忙唤住，“当日看到的是......”

“关于当日之事，既然都是欺骗的，那也没什么好说的，璃儿没有心思去了解，更觉着......恶心。”

“璃儿就先?回宫了。告辞。”

小公主头也不回的跨出门槛，就朝着外面走去。

见人要走远了，六公主急忙唤住，“八皇妹，其实，莫司名是......心悦你的。”

小公主忽然停下脚步。

趁着小公主愣神的片刻，六公主急忙跨出脚步，行到她身边，将当日演戏之事完完全全说了出来。

“她还对我说......‘我是女子?之身，若有一日暴露，便是欺君。’”

“她是大北国的高?傲的八公主殿下，她可以去找一个更好的驸马，开开心心的过完一生，这才是这个公主该有的人生，而不是和我而不是我这样的女驸马在一起。\"

“和?我在一起，注定是背离常伦的、我不怕世俗，我也?不怕流言蜚语，但是我不想殿下因此遭人非议，更不想殿下因为我而活在担惊受怕里。”

“我不值得殿下喜欢。”

......

天边乌云滚滚，深秋的寒风一阵接着一阵。

黑羽般衣裙随风起舞，心间似也?泛起涟漪。

“虽然她骗了你，但是你别恨她。”小公主背对着六公主，六公主也?看不见她神色如何，她迟疑片刻，还?是决定将话说完，“她其实是很喜欢你的......”

心底最深处的某个东西，好像冲破枷锁，猛地跳动了下。

冰封万里的心好似在不觉间出现一丝裂缝。

“八皇妹，你......”

六公主话还?没说完，小公主便跑了出去。

素儿本守在门口，却见到小公主风急火燎地朝外走，还?来不及行礼，便听得一声，“回宫！”

素儿想安慰小公主，却又不知怎么安慰，更不敢提及莫司名的事，唯有悄悄打?量小公主。

小公主的眼神虽然是涣散的，但素儿总觉着公主的神色不再是那样的深不见底的寒冷，恍惚间，似又见到曾经的模样。

***

小公主宫中的宫人见到公主，都来不及行礼，便感觉一股急速的风刮过，小公主已经进了殿门。

随即，殿内传来一阵阵叮叮咚咚的声响。

宫人听见声响，纷纷疾步进了殿门。

只见殿内原本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屋子?被打乱一空，大大小小的柜门大开，书卷、衣衫到处都是，陶瓷杯盏的碎片更是撒了一地，而小公主在不断翻箱倒柜。

看着满地的狼藉，一众宫人又惊又疑又怕，小公主一向喜欢屋子?被收拾得规规矩矩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小公主这样慌乱地到处翻找。

怕公主被碎片伤着，宫人纷纷上前，“公主，您在找什么？奴婢们帮您找吧。”

回答宫人的，只有叮叮咚咚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公主？公主？”

...

任凭周围的丫鬟怎么唤，小公主依旧是不发一言，不断翻看一个接一个的箱子。

“公主——公主——”

素儿气喘吁吁，小跑而进。

见到来人，宫人纷纷求助于素儿，“素儿姐姐，公主、公主她......”

话还?没说完，素儿看了眼殿内的景象，便又奔了出去、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

屋内那盏落地青釉花瓶摔碎了。

四散的碎片甚至都弹到了门外，正当众人被吓得不知所措时，素儿又奔跑而进，怀里还?抱着东西，“公主、公主、信在这里——家书在这里——”

听见“家书”二字，小公主忽然停下动作。

原本失魂落魄的眼眸好似有了丝光亮。

素儿当然知道小公主是在找什么，小公主是在找家书和锦盒。

她就知道小公主和?驸马爷是在拌嘴，先?前那些东西素儿可都没敢扔，都放在她房中保存起来了。

一共有三封信。

每封信的封面上都写着：公主殿下亲启。

小公主急忙拆开第一封：

殿下，对不起，我欺骗了你。

殿下，对不起，这么伤了你。

殿下，对不起，我离开时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和?你说那些话。

你恨我也?好，你不原谅我也?罢，我希望的，唯有你能平安喜乐的过完此生。

如此，我便心满意足了。

你是大北国的天之娇女，你是最尊贵的小公主。

你是这天底下最美艳的人儿，你是这天底下最可爱的人，你更是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是我不配。

快下雨了。

寒风顺着大开的殿门鱼贯而入，在屋里任意肆虐。天更沉了，屋里也?逐渐陷入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