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清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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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汐坐在马车上，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崔氏,她鼓足了勇气,才挤出一句话来,道：“阿娘,我害怕。”

崔氏瞥了她一眼,柔声道：“怕什么？眼睛一闭就过去了。咱们女人啊，总有这么一次的。”

她伸出手去，握住周汐的手，只觉得她手指冰凉,指尖因为血液不通而有些苍白。崔氏不觉心疼,叹了口气，道：“之前你去侍奉陛下也是不怕的，如今这是怎么了？”

崔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怎么虚长了一岁,胆子倒小起来了？”

周汐默不作声，只低头看着崔氏的手背。其实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勾引李承浚，她好像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她甚至在一瞬间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喜欢李承浚？或者,她是真的喜欢母仪天下的感觉？

崔氏抚着她的脸，道：“阿汐，你该不是嫌慕容顺长得丑罢？他虽比不上陛下玉树芝兰的，可也算是不错了。如今他掌着长安城一半的兵权,年少有为的，也不算辱没了你。”

一语惊醒梦中人，周汐突然觉得崔氏说的很有道理，说到底，自己就是看不上慕容顺那个色中饿鬼的样子。她未嫁之时，慕容顺便总是想方设法的和她套近乎，说些不上道的情话，直教人觉得恶心。

周汐想着，浑身没一处是舒服的，直打了个寒颤，她猛地拉住崔氏的手，哀求道：“阿娘，阿娘我不行！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给了慕容顺！我这样，一辈子就毁了啊！”

她几乎要跪下，不住的摇着头，见崔氏无动于衷的看着自己，周汐一狠心，便挣扎着要从车里跳出去。

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想要逃离周辅嗣和崔氏给她规划的人生道路，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旁人的棋子，哪怕，这棋子镶金戴玉的，也终究不过是一颗金贵的棋子。

崔氏一把拉住她，反手甩了她一个耳光，怒道：“你这是发什么疯？都到了这一步，你以为还回得了头吗？如今你阿爹在朝堂上是什么境遇，你会不知道？你以为陛下真的对一切毫无察觉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再闹小姐脾气，是要我们一家人一起去死吗？”

周汐被她打得怔在原地，崔氏自小对她虽严格，却从没打过她。她茫然无措的看着崔氏，道：“阿娘，我若是真生了慕容顺的孩子，我这一辈子就毁了啊！”

崔氏蹙着眉，道：“你若是有本事怀上陛下的孩子，你阿爹还用得着想这招？若当真怀王做了皇帝，你算什么？你以为你真能像周沅一样，混个太后的位份，安安稳稳的在后宫养着？你只是个贵妃啊，还是无宠的贵妃，最多不过封个太妃，在后宫里冷冷清清的过一辈子也就算完了。”

“你看着周沅过得风光，那是她有手段，把陛下迷得七荤八素的，你行吗？”崔氏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道：“你连陛下的心都收拢不住，怀王那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主儿，你能拢住他？”

崔氏见她抽抽嗒嗒的哭起了，心也不觉软下来，柔声劝慰道：“你阿爹给你选的路，是你走起来最容易的，你懂么？等这孩子一出生，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太后，你的儿子就是皇帝，到时候你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崔氏微微掀开帘子，见还未出长安城，便唤车夫道：“怎的停下了？”

车夫忙回道：“前面阳阿帝姬的马车堵着路口，劳烦夫人稍等等。”

崔氏无奈，便也只得等着。阳阿帝姬毕竟是帝姬，又是陛下的亲姑母，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她的，更何况如今周氏也算是多事之秋，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争什么长短。

约么半炷香的时辰，阳阿帝姬的马车才缓缓离开。车夫正要驱车，便见远处一个少年骑车骏马而来，他在崔氏的马车前停下，翻身跳下马来。

冲着马车上的窗棂，很是郑重的一拜，道：“敢问车中可是周夫人？晚辈何清晏求见。”

崔氏将帘子掀开，露出很端庄和蔼的笑容，道：“原来是何公子，有何事？”

清晏一脸和煦，道：“方才母亲在店中挑选首饰，未曾想挡住了夫人的去路，实在惭愧。母亲特命我将此物赠给夫人，聊表歉意。”

他说着，将一方锦盒递给崔氏。他本是无心，眸中一闪而过周汐朦胧的泪眼，又忙低下头去。

崔氏将锦盒收下，笑着道：“帝姬太客气了，还劳烦公子送过来。倒是我失礼的很。”

清晏行礼道：“夫人无须客气，夫人慢走。”

崔氏点点头示意，便将帘子拉下来，唤了车夫继续赶路。

清晏站在原地，不知为什么，脑中竟萦绕着周汐的面庞，久久挥之不去。他年少时便很爱慕周汐了，只奈何天意弄人，他们终究只能落个有缘无份的地步罢了。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了下来。崔氏和周汐一前一后下了马车，崔氏看向她，道：“你先在这里等着。”

周汐点点头，见崔氏进去，方打量起四周。这个地方她以前是来过的，似乎是兴教寺的后山，香客们去的都是前山，这里算是个很僻静的地方。

她面前是一串院子，这里有很多这种独立的院落，也是兴教寺的一部分。往日里，和尚们都住在前山，这里是供大户人家的女眷歇脚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