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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不言不语,淡淡扫视一圈儿知青们,他真正生气的气质似沉静宁然的肃肃山风。

气度如秋日萧瑟,又刮人骨,含霜地冷。

被黑白分明的墨黑眼眸注视到,方俏俏冷不丁往后退了下,差点踩到人。

后脖颈冒出鸡皮疙瘩。

这俊俏军官咋突然这么唬人?方俏俏心虚的很,面儿上没表现出来,梗着脖子喊:“你看啥?我说的哪错了?!”

“高知青人美又有才华,放在县城省城,都是人人追捧的。”

“高知青看上你是福气,咋的,你还得意忘形啦?”

沈恪笑了,无言以对的笑。

奇葩何其多,今年都撞上了。

或许他错怪云声了,小云同志脑袋一根筋,执拗了点儿,好歹能听懂人话。

这知青……委婉的人话都听不懂。

戏忒多。

“城里知青上山下乡,是为建设祖国大好河山的。该遭人敬佩,处处称赞,毕竟你们有这个心!”沈恪:“你们倒好,一群人到了乡下,不干正事儿。整日像那些没文化的碎嘴婆子,四处传人流言,不明白真假,不辨东西。”

“方知青尤为其中翘楚。”沈恪看见了方俏俏满脸不服气,他能当上营长,得管手底下几百个兵,衣食住行训练战士出矛盾,全是他处理。

沈恪冷峻寡言,不代表不会说。

张嘴就火力全开,真是刻薄又狠厉:“方知青消息灵通,无凭无据就能给他人定罪,公安局干警及不上你的三分能耐。”

“年纪轻轻的姑娘活泼是好事,似你这般爱说小话的很正常,爱好大家都有。”沈恪剑眉星目,拢着寒霜,极其认真地询问他:“其中方知青鹤立鸡群,格外不同。无凭无据却故意传播流言,害清纯无辜的姑娘成了人人喊打,声名狼藉的受害者。高知青相信你的人品,将此秘密告知你。方知青扭脸就可以大嘴巴说出去,置旁人名声性命于不顾。”

男人嗓音低沉好听,平板的语气也学了秦房国谈人讲话的中正平和。

话声中隐藏的波涛汹涌却笼罩了方俏俏的心,圆脸上惯常有的热情大方已经消失,厚嘴巴微微颤抖,她脸色发白。带着哭腔,不停摇头摆手,跟不知何时已经后退,远离他的知青们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沈恪做了什么?他什么也没干,只是客观直白的点出了方俏俏此人性格弱点和所干的事情。

沈恪行事习惯如他性格,干脆利落,杀人不眨眼。

方俏俏伤心的哭了,泪珠子大滴大滴。知青们有的犹豫着,两个女知青还是上前安慰了她一番,心里想的却是:方知青爱听人八卦,常跟人说小话。她们同住一间房,方俏俏会不会也把自己的小话说出去了?

以后得小心些,离着方知青远一点儿。

沈恪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劝退方俏俏后,解释:“大家都是读过书,有文化的人。知晓三人成虎,流言害人。”

“你们今天能随随便便讲清白姑娘的所谓龌龊事。他日,谁知道你会不会被成为那个流言戕害的受害者。”

“大家对我和高知青也有所误会,我就特特解释一下。”沈恪面无表情,他早不耐烦想走了,语速快了些:“我与高知青在省城有过一面之缘,算是普通朋友。其后,没有发展出超越普通同事的关系。就在刚才,我与他的普通朋友关系也结束了。”

“大家只是陌生的同志关系。”青年军官眉眼沁润着凛冽寒霜,他挺拔的身姿凛然如雪,配上强大气场叫知青们都不敢说话了:“希望大家明白。”

她把一切都搞砸了。

毁了沈同志对自己的欣赏和信任,就因为之前零丁起的那点不愤贪念和所谓天书的指引。

高知青无声无息的哭着,呜呜咽咽。她拔腿腿儿要追上沈恪,却被男子回身望来的一眼冻住了脚步,不敢再追上。

“方知青,犯错并不可怕,最重要的是知错就改,希望你能明白。”

知青点儿的知青们远望着挺拔笔直的军绿色身影远去,个个儿噤若寒蝉,安分的像鹌鹑。

“他太过分了!”高珊珊伤心欲绝,哭的很惨。才回过神儿的刘志平着急忙慌安慰,手暗地里揽住高珊珊的肩膀,“他不认鱼目珍珠,错怪了你,还狗咬吕洞宾!珊珊,你别太伤心了,咱们以后……”

“高珊珊,你这个□□!!”

同样干了坏事儿,自己不过受了高珊珊指使,倒头来,他反倒成了罪魁祸首。方俏俏在知青点儿是人缘最好的,她不傻,相反的,方俏俏很聪明。

面对沈恪无力反击,不过是做了亏心事。沈恪逻辑强大,说话条理分明,把握住事情本质。她再撒泼打诨小反击都是枉然,罢了。

俩人都干坏事儿,一个从犯,一个主犯。主犯柔柔弱弱,无辜极了,被一群人围住嘘寒问暖地担心。她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好像成了无人问津的一颗老鼠屎。

一巴掌打红高珊珊梨花带雨的小脸,方俏俏红肿着双眼,竹筒倒豆子把所有事情都捅了出来。

都是千年狐狸精谁不知道谁呢!

她指正,高珊珊不承认。两个女人,你攻击我,我攻击你。

狗咬狗,一嘴毛。

知青点儿立在村西头地势较高的小土坡上,沈恪沿着小路慢慢往下走。这边儿来的人少,路不平坦,四周稀稀拉拉野草丛生,偶尔有几棵杨树,柳树胡乱种着。

秋冬太阳出来晚,月灰彻底落下,晨起的日光驱散了灰蒙蒙的雾气。

沈恪倚靠着斑驳杨树,一双大长腿松松散散,他凝眸,望着远处大道上稀稀拉拉起来的村民,眼瞳似是墨染过,深邃无边。

沈恪故意在知青跟前儿翻出方俏俏的性格弱点,算是不轻不重的惩戒和反击。

方俏俏的满脸心虚,表情动作逃不出沈营长的观察。然而,放过了高珊珊……他头疼得交叠双手,漫不经心捏住骨节。

指节间发出咔嚓咔嚓的碰撞声——清脆极了。

沈恪犹豫,他考虑过高珊珊不愿承担责任的可能性,做事儿要两手准备,沈恪来之前,准备了b计划。

烂摊子他收拾,可……英俊的男人啧了声,右胳臂肘弯曲,发泄似的重重砸树干。杨树飘零落叶,扑簌簌落满地。

男人在落叶里愤恨地大踏步向山下走,“去他娘的,什么破事!”

他流年不利!

谈对象就谈叭,结婚了还能离呢?

可他这心底儿怎么就那么不甘心,那么不愿意呢?

总觉得是自己天降馅儿饼,自己把自己打包送给了那小王八蛋!

且很有可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呸!老子在骂谁呢!想想他就浑身上下冒火,四处地不自在,有种想毁灭世界的冲动。

“我是男人,我是男人,我是男人。”老子是男的。又不是我吃亏,我怕什么?谈对象咋的了,我是男人!

自我催眠了三遍,沈营长气势汹汹逮住个村民问,村长家在哪?

那村民被他吓了一大跳。险些撩坐到地上,还以为是又冒出偷渡的罪犯呢!

小岗村临海靠山,但是没开发。偏僻且交通不便,山路难走,这边儿常有罪犯或者偷渡客隐藏交易。

前些年乱哄哄的发生了不少犯法的事儿。部队驻扎小岗村附近练兵,也有稳定治安的意思。

暴躁的沈营长缓和了语气,“大爷抱歉,吓到你,我想找人,你们大队队长家在哪儿?”

七零年都是设生产大队的,不过大家叫习惯了村长,一般上头来人才叫队长。

那老头儿吓得心跳个不停,被沈恪扶了一把,回过劲儿来,仔细打量了他的军装。确定是人民子弟兵,彻底放松下来,“你找村长干啥呀?”

“私事。”沈恪年纪轻轻却有股子凌然的军人气场。他这么一说,那村民不敢追问了,只领着他亲自跑去云大德家:“咱们村长隔得比较远,村里路弯弯绕绕的,你怕寻不到,我带你去吧。村长这会儿应该不在家,不过他婆娘肯定在。”

“同志,你叫啥呀?”

“我姓沈。”

沈?!

卧槽!天爷呀,这该不会就是那个传闻里叫他们村长家闺女糟蹋纠缠的男同志吧?!

这是遭了迫害,亲自找上门儿来算账了?

“沈同志,你是干部吧……”70年干部战士着装一致,只有口袋能看出等级高低,四个口袋是干部,两个口袋是战士。村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试探地伸出小jiojio:“营长?”

沈恪点头嗯了声。叫村民们传出去,知晓他过来也好。他需要人多,才能解释。

谁叫他识人不清,害云声毁了名声,好歹要收拾自己闹出来的烂摊子。

正直的沈营长不推卸责任。

可怜悲催的高知青完全不知道,她一手撮合了心上人和情敌。如果她愿意承担责任,沈营长完全可以置身事外。

那村民眼睛刷的一下亮了,好似灯泡似的。他上上下下瞅沈恪,瞅完了之后砸砸嘴感叹:“怪不得,怪不得。”

“干部同志长得可真俊。”刘志平放到这板板正正、浑身正气的部队干部跟前儿……啧啧啧!

操!傻子都知道该选谁。

“沈同志,受欺负你千万别忍着,我们大家伙给你撑腰。”村民意味深长的道,他原来想拍人家肩膀来着,这小伙子太高了,垫着脚都拍不到:“女同志不能受欺负,咱们男同志也不能受欺负。”

那语气那态度……活似沈恪是个被纨绔当街抢的民女。

沈恪……他扯了扯嘴边,僵硬地保持面瘫脸:“大爷,您可能搞错了。”

“我是听说村儿里闹出误会,特意过来解释的。云同志是我对象,我们正在谈恋爱。”

老大爷正琢磨着这么俊俏又能干的干部同志……他家孙女儿还没嫁人呢,自己抓住机会帮忙,指不定……“啥?!”

“你是云家小三儿对象?”

老大大爷这下不明白了,他婆娘跟他说,不是这样啊。

“不是云家小三死缠烂打,碰瓷儿碰你?我听说你还被他下药了。”

你说的都是真的。大爷,你真相了!

饱受迫害沈营长努力遏制说真话的冲动,咬牙切齿,一字一句:“怎么会呢?云同志是个自尊自爱的姑娘,她很正直!没有给我下药。”

“之前去部队是因为我们刚刚确定关系,云同志担心我在部队吃的不好,特意送东西过去的。”

这些话几乎是从沈恪牙缝里挤出来的,充满了浓浓的不情愿。

沈.心不甘情不愿.明明受害者却要给加害者洗白.恪:我不甘心啊!!!一想起云声,他便有种羊入虎口,自送狼窝的鲜血淋漓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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