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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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次遇见杨规文是在三年后的初夏。这一年的初夏略带有些深重的寒凉冷意。

何清羽早上醒来之后,身子还裹在厚重的棉被中。就接到张小成打过来的电话。

电话里那头的张小成说：“阿宇哥，我刚刚有接到杨大哥的电话。他有说近日会因事回国一趟。然后想要去见你一面。”

何清羽问张小成要过来了杨规文的手机号，存在了手机里。然后又在前面加上了澳洲的国家区号，随后按下那串号码，拨给了杨规文。

因为彼此之间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联络，所以开头的问候略微有点陌生人独有的疏离客套。

何清羽能断续却清晰地听见,电话那一头有海风吹过的声音。还有海浪拍过海岸的声响。

他把手机屏幕离耳朵远了点来放。海风翻滚缠绕的声音也就随之变得浅浅微微。

最后定下来是在三日后的晌午时分相见。

何清羽是闲人。自从在B市定居之后,不再需要出门工作，也就是每天在家里待着陪何清羽爸爸。

所以也就当然什么时间都可以有。

陆益卓这个时辰已经出了门，开车到公司里去上班。公司是陆父早年在B市开创的一间小公司。一直以来都是由陆家亲信管理。

这三年就开始逐渐交由陆益卓来经营。

陆益卓不在家里的话，何清羽自然也就没有机会和他说杨规文会来拜访的事情。

他起床以后洗漱,然后开灶做早饭。这中间本是想要拿手机打给陆益卓说一说这件事。

但是这个空档儿，何清羽爸爸却忽然在隔壁屋子叫他的名字。似乎是腰又开始痛了。

腰间盘突出可能又要复发了。何清羽想着。

随后忙着给何父端热水，然后拿消炎止痛药，最后又在床前给何清羽爸爸做着简单的推拿。

通知陆益卓这个事情就又被搁置了下来。

等到三日之后的中午时分,杨规文就开着车过来了何清羽住着的院子里。

他们二人一同坐在庭院中间的短椅上，中间隔着一张不太长的木质桌子。

何父从里屋中走了出来,端来一壶泡好的茶水。杨规文接过来茶杯,温凉的热度熨在了手掌心中。他道一句：“谢谢伯父。”

何清羽没有忘记炫耀一下他和爸爸空闲时候择选随后晒制的茶叶。口气还稍带有些小小的得意。

他茶杯盖儿拂着杯中微绿色的水：“这是我们家里自己做的花草茶。花瓣和叶子都是昨天早上刚摘下来的。味道很好,你尝一尝。”

杨规文抿了一口在嘴中，品尝茶水的滋味。果然就如对面相坐的何清羽所言。

闻起来有淡淡的清香,味蕾细品的时候又微甜怡人。

杨规文品出了茉莉......好像还有些胎菊。

何清羽也没有特意找什么话题来讲。电话里虽然讲起话来十分生疏，但是真正见面，坐在一处聊起天来却又变得自然熟稔。

杨规文跟何清羽讲起这么些年自己的生活。

说是跟母亲为他指腹为婚的那一任妻子离了婚。而她三年中没有为杨规文诞下一子。

然后他一个人在异国居住。虽然跟父母家族那边时不时还有着联系,但大多已经变得淡薄。

杨规文淡淡在微笑，和从前一样笑容莫名。好似不带任何含义，而是习惯性一般。

“其实单身也还是不错。刚跟我的前妻结婚那段日子，我的生活总是会很混乱。大概我也不是那一种会和他人一起过生活筹划日子的男人。”

何清羽说起自己状况的时候也没有赧然。

很是大方坦然地道出：“那么就如你所见。我和一个男人在同居，然后跟着我爸一起在住。已经三年了。”

从A市的公司中抽身而退，搬家到B市来居住。

同居对象是谁...？

陆益卓。其实早些年还筹备办一场婚礼，也算是确定关系。但是陆益卓家里那边还是有些阻力。陆益卓的爸爸可能还是不太同意。

陆益卓的其他长辈说法也都还好。比起陆父都是比较乐观。

不过我们还是会在一起。

杨规文的印象中，提起“陆益卓”，其实就会连带着想起当年已经死掉的何清羽。

毕竟也是和他在过一起的人。杨规文当然还是有印象，也有一部分比较鲜活仍然跳动的记忆。

不过已经有些淡淡的。好像被时光给冲淡了。

就像眼前的正在和他久别相逢的阿宇。于他，也不过只是个旧友。

他记起曾与阿宇一起相处过几年时间。甚至更深入的身体亲密也都已经有过。

亲吻，又或是更隐秘的那一层发生的关系。

不过如今五年时间过去以后，再度相见。结局只会落得个手掌心相贴，然后互相微笑道一句：“真的是很久不见了。”

所幸没有太过尴尬。他们两个还能记起对方的一些往事。而不是一昧空白和没有意义的无谓寒暄。

阿宇并没有开口问他的过去，以及未来的生活计划。而他，自然也不会问阿宇，你和如今的伴侣过得还好不好。他会不会辜负你的感情，让你的生活变得辛苦。

陆益卓是谁，杨规文有一点模糊的印象。关于他的不驯骄矜。但并不十分清楚。也不想将这弄得清楚。

阿宇是谁，是从前在一起交往过的同性伴侣。然而由于各个方面的不适合导致最后分开。最后成为一个可以再度握手见面的好友。

何清羽是谁......

杨规文还真的是想不起来了。

这并不怪他薄情。只是可能在他的生命里留下的刻记比较微浅，所以到最后才会记不清。

陆益卓中午却突然赶了回来。早上本来说是中午不回家里吃饭。

何父站在廊沿下跟他打招呼：“小陆回来了。午饭就快要做好了！”

声音浑厚而结实。

陆益卓应了一声：“哎，何叔叔。”

他站在大院子的门口看着远处交谈的两个人。

走近了以后，伸手过去跟杨规文握手。“你好。陆益卓。”

“杨规文。”杨规文站起身来，看着陆益卓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以做问候。

何清羽对陆益卓做介绍，说道杨规文是朋友。是以前给予过很多实际帮助的朋友。

而他们两人已经有五年多没有见面。

陆益卓看向杨规文的眼神有些独特。何清羽本来以为他并不会记得他。

现在看来，或许并不是。

最后陆益卓交代了一句：“叙完旧就快坐过来吃饭。我呆不了多久，半个小时就要回公司。”

话说完还不忘对杨规文说：“你也请过来一起吃午饭吧。家常便饭，几道小菜。不过何叔叔的手艺你应该会喜欢。”

杨规文推脱说“不了”。回国后还有很忙碌的行程，有公事在身。并不方便长时间停留在B市。

陆益卓去厨房帮何清羽爸爸端菜出来，然后布置菜桌。

何清羽就和杨规文继续在庭院里坐了一会儿。茶壶里的茶已经被倒干净了。

只留一丝清香在空气中飘散着。

最后的道别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庭院中种着几株水仙花。隔着亭子和假山的右面一侧，还有一坛子清水。里面几只小鱼苗在左右游动。

杨规文在那坛清水池塘前站立着，何清羽在他旁边。

他轻轻呼吸了一口气。微凉的却又好似带有轻香的气体就往鼻子里涌。拂面的时候很是清爽。空气可真是清新得好闻呐......杨规文想。

“果真就是B市。环境真的很好。在市区里就像是其它城市的郊区一样。”他说。

阿宇在这样的庭院中生活，会直到中年和晚年。

场景想起来就会很好。

可惜是别人家的院子。这样美的水仙和池塘，还有如画一般的景物。

不是他自己的。

等到几周后回到澳大利亚以后，找时间也去郊区的地方买一套房子来住吧。也要把它修成这样的别院。

最后......再找个他爱的人。然后一起生活。

何清羽送他到庭院门口的时候，叫的是“杨规文”。

杨规文心中微微一晃神。想起来很多年以前，阿宇总是会叫他“杨大哥”。就算他们之间关系变得不寻常，接吻的时候，身体抚.慰的时候。他也会叫——“杨大哥”。

大多时候都是笑着说：“杨大哥。谢谢你。”

谢谢你帮我这么多忙......谢谢你对我这么照顾。

谢谢......你会说喜欢我。

谢谢，不过，还是再见了。

不过也对......他原本就比阿宇大的岁数比较多。好像是五六岁的样子。

何清羽又叫了一声：“杨规文。”

杨规文回过身子来，已经走到了车子旁边，却又扭了过来。“怎么？”

何清羽想了想，仔细地。

本来还是有一霎那，想要告诉杨规文......自己是谁。

披着阿宇的这张皮的真正的自己，是谁。

不过念头也就是一晃而过。

无关其它，只是想要坦诚。

“没事儿。只是......路上慢点。你说你行程紧，那我也就不强着留你吃中午饭。路上小心。”

杨规文拎着笑打量何清羽。

仔细地好好的看了一遍后，他头俯低坐进了车座里。

也不知道下一次见会是几年以后了。所以才会仔细地打量这么一通。

最后一句他说：“阿宇，再见。空闲下来的话我还会打电话给你。希望我们可以一直保持有联络。”

关于感情上......也就不需要祝福了吧。似乎连问都不需要多问。

杨规文想。看起来，阿宇像是比较幸福和安宁的模样。祝福似乎有些多余了。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陆益卓还在厅堂的餐桌上坐着等他回来。何清羽爸爸这时候已经进了里屋休息。

何清羽在他身旁坐下。陆益卓看着他拿起饭碗，随即在一边拿起筷子给他夹菜。

何清羽知道陆益卓要问，所以自己就没有先吱声。

陆益卓果真就开始问了。

怎么没有告诉我有人要来咱们家里。

“准备通知你的。昨天有事，所以就给忙得忘记了。”何清羽口气也就是淡淡的。

过了一会儿，实在又扛不住陆益卓盯着自己的眼神。

“杨规文是我以前的朋友，对我很好。我看你好像对他有印象的样子，你怎么还会记得他？”

陆益卓看着何清羽把饭吃完，随后就拉着他进了屋。

何清羽被他给推到了屋中的躺椅上坐着。陆益卓坐在他面前。

“你不是要半个小时后回公司吗？现在时间都已经过了。小心别误了点。”

陆益卓抬起手指摸着他的嘴唇。手指指腹略微有些粗砺，何清羽这些都能够感受得到。

陆益卓开始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会记得杨规文？

当然会记得。记得当年杨规文和何清羽在一起过一段时间，他还真的有专门请人去调查过杨规文的背景。家世又或是个人情况。

出身高干显贵，又是家中独子。继承家族企业的第一也是唯一人选，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和人物。

不过比起自己还是要差一些的，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说到这一句，像是故意的，还要看一眼何清羽。像是为了显示自己的优越似的。

何清羽“扑哧”一声笑了。“陆益卓，你别这么看着我成么？我能看出来你在想什么。”

陆益卓看着他眼睛中的笑意，没被他这一句给把话题岔了开。

后来何清羽又跟回到自己的身边。

然后何清羽死了。我一年后遇见了你。有一次在酒吧的时候，我有看见你和杨规文抱在了一起。

所以心里才会想，怎么你也会和这个男人搅在一起。并且一样还是非正常关系。

所以才会看到了你，就想起了何清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后来我也没有特意去调查你和杨规文。你和我关系还不错的那几个月，我的手下人报告给我说，杨规文出了国，跟国外的企业家族联姻。因为是业内流传的事情。

旁人都说......这可真是好福气呐。比如说魏显钟。

漂亮的妻子。还有丰厚的财产支持，作为嫁妆。

对于我，就没有什么所谓了。

我对杨规文的印象。那么就仅止于此。

止于此也是很好的。何清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