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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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惠打断他：“绝无可能！”李绍不说话，掀开帘子，大步朝着外间走了出去。

皇城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皇城中的事说起来是复杂，但倘若真的有心查起来，也不过是须臾间的事罢了

不过一个午后的工夫，天子从前在王府时最为宠爱的张婕妤就被带到了帝后二人跟前。

李绍垂下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神色淡淡的张婕妤，伸手朝着她旁边跪着的一个小内侍一指，“说。”

小内侍便抖抖索索地将张婕妤前两日买通他的那些话都一五一十地抖落出来了。

李绍闭上眼：“窥探天颜，不敬中宫……还有什么？”

张婕妤跪在地上，听到他的这句话却突然抬起头来，朝他一笑：“还分不清自己的身份尊卑。”

李绍叹了口气，“蘅娘，你太让朕失望了。”

张婕妤的脸上却仍然看不出什么分明的喜怒，只是淡淡地道：“凭着陛下的发落就是了。”

李绍挥手，命人将张婕妤带下去，自己也抬脚就要离开田惠所居的仙乐殿，一只脚已经迈过了门槛，却又折返回来，走到田惠身旁，轻声对她说道：“这世间要防着不被别人算计最好的法子便是什么都不要去做，你懂了么？”

田惠默然，点了点头。

望着天子远去的身影，田惠却突然想到，父亲的谋算想来是要落空了。他自以为襄助的是一只丧家之犬，全不知道皮下的分明是只中山狼。不过想来也是，李绍自幼便见识到了家世显赫的杜太后是如何让太上皇厌憎却忌惮，当他有朝一日手握大权，对自己的妻家当然只会更加防备。

……

李绍从仙乐殿出来，本想折返含元殿去看奏章，窦翁在他身后跟上，步辇都停在了他面前。李绍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对窦大强道：“去庄子上吧。”

窦大强嘴角抽了抽，但旋即就满脸堆笑地道：“奴婢这就去备着。”

……

陆灵霏半夜从睡梦中醒来，觉得自己在燥热的夏夜里热出了一身的汗。身上也被什么死死地禁锢着，不得动弹。她稍微挣扎一下，紧紧地抱着她的那个人也跟着就醒了。

陆灵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抱怨道：“这么热的天，你做什么呢？快松开。”

陆明衍不肯，反而将头支到她的肩膀上，一阵乱蹭，他下巴新近长出来的胡茬磨得她很痒，忍不住笑起来。笑完了，推推他：“我说真的，真的很热。”

他稍稍将她松开了一些，却仍然维持着将她圈在怀中的姿势。

幽微的夜里，月亮和满天繁星都不见了踪影，反倒是书中的夏蝉从不缺席每一个熟睡的夜晚。她侧耳去听窗外的蝉声，却不意，黑暗中，他突然发问：“若有一日，你知道了我……”

迟迟等不到他的下文，她有些疑惑，催他：“知道你什么？”

他不说话了，埋在她带着淡淡的皂香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知道我并不光风霁月，甚至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嗯？”她伸手反抱着他，感受到单薄中衣下结实的脊背。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知道我做了坏事。”

陆灵霏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竟然真的偏过头，思考了一阵，然后才道：“什么样的坏事呢？留恋花街柳巷？包养外室戏子？”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某个狡猾的人挠了一下腰窝，很痒，她只能笑着求饶。然后趁着他松懈，翻身到床榻里头，坐起身，点亮了床头的火烛。

屋子里陡然被昏黄笼罩了，她双手放在膝盖上，支着脸看他，“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呢。”不等他瞪她，陆灵霏先摆了摆手，笑道：“你听我说。”

于是他安静下来，看着眼前的姑娘。

然后听到她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从前我以为，万事万物是不会有例外的，女师从小教导我的就是‘克己复礼’，虽然做不成一个端方君子，也要做一个本分淑女。自己如此，旁人也是如此。可后来我发觉，原来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而我知道再多的道理，也做不到大义灭亲。”

她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简直像是一种甘心和他一道同流合污的宣示。宣示完了，到底又有些心虚，接着追问他：“所以是怎样的事呢？”

看着她过分澄澈的眼睛，陆明衍笑了。

他俯身吹灭灯火，将两人重新带入黑暗中，“亡一逐利之人，而存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