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天假其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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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这不着四六的模样，田知悠又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这么大了，还是没个正形儿。等这次回去了，让你嫂嫂给你物色个官家小娘子，要厉害越好，好好给你收收性儿。”

田知远只将话当做过耳风，故意把话引子扯回了前朝，一本正经的问道：“对了，阿兄，之前之事，我还有一处不明。”

“你说。”

“既然三王都明白这个道理，并且以此相互制约。谁也不越雷池一步，不就成僵局了么？”

“所以，隔了这了这么多年，三王又一次齐会燕都了。”田知悠远眺燕宫，唇间勾起一抹冷笑，“大家来，正是为了打破僵局。既然当年是立剑拥国，除非国破剑毁……对于如今气数的大燕来说，两者都不是没有可能。燕朝的那个……”

话音刚落，后面忽然脚步声匆匆，原是有长随来催：“世子殿下，再过一时该启程了，还请您去更衣。”田知悠点头应了，方才的话也就不了了之，又嘱咐了他两句其他，便匆匆离开。

送走了父兄，天色已经大亮。田知远早将早上的闲话抛在了脑后，休整一番，又换了身素衣，揣了枚晋国的腰牌，便牵了匹枣红马独自往汤沐邑外去。他不是识路，索性就随性走动，绕着城外徘徊一番，不知不觉间摸索出一条羊肠小道。昂首远眺，见前方是青山连绵，重峦叠嶂，山腰中隐约可见人烟，似是个有迹可循的去处。

左右无处可去，不如就往这边去看一看，心中如此想着，当下边驭马北行，向山而上。

远看青山如媚，昂霄耸壑，等田知远慢悠悠骑至山脚下，才见草木葳蕤中掩映着山梯，再往上打量，只见半山腰中似是个烟火冷清的寺庙。他行了半日未曾歇过，当下也是渴可极了，便将马拴在一旁，径自上山。拾级走了数百个阶梯，眼前豁然开朗，一扇山门，两三僧人，青山绿水，秋高气爽，一扫燕都之中白衣丧服之颓。田知远只觉得神清气爽，忙上前去，合手行了个佛礼，只说自己是个异乡客，来燕都寻亲，胡乱走到了此处，想讨些水喝。

山门前的僧人不疑有他，请他在一边歇下，又请他喝了山泉水。闲谈二三，方知这山以为中间有一脉枫林，秋时边烈烈似火，故而得名绛烟。燕都环山建城，四面山水无数，绛烟山不过是群山中的一座小山，山间仅有一所同名之寺，不过地位稍偏，平日里边人烟稀少。加上国殇当前，寺内索性便不再接收香客。

他是明事理的人，知道他们不留，也不强求，谢过了之后，便绕开山门，往别处去了。

谁道这绛烟山实在是小，田知远打马绕了半天，从另一条小路上山，不偏不倚，又被这绛烟寺拦住。只见寺内升起青烟袅袅，钟声不绝，隐约还有僧人颂念之声。不知不觉间，便走近了。他把马牵在树边，又将腰牌藏了起来，独自念秧儿：“我原是不想打扰师傅们清修，但是这实在有缘，不进去讨些茶点，反而是我枉顾机缘了！”

说着搓了搓手，一撩袍子，便从院墙的一角翻了进去。他自小在市井间长大，性子顽劣，在父兄面前还知道收敛，如今孤身一身，便愈发胆大起来。绛烟寺的格局不大，但五脏俱全，宝殿经阁，斋堂佛塔，应有尽有。寺中亦有专门供香客断住休憩的亭台廊院，与前方佛殿以游廊相接，中间隔着一道高墙，中空圆门，还有僧人伫立守候。

田知远环顾一番，才发觉寺内格外的冷清，心道是赶上了这些和尚上课的时候。他也不急着见人，专挑没人的地方去。一连翻了两个禅房，才发觉当真是空空如也，半个香客也无。想想也是，如今国殇，这又是个犄角旮旯的地方，能有人才鬼了！

他在菩提树下踱步，隐约看见不远处有个扫地僧，才要过去问好，忽然眼风一飘，见到远处奔来了一列人。再一细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慌不择路，择近躲进了一间宝殿。悄咪咪关上门，才小声咕哝起来：“我来这儿瞧瞧而已，不至于这么兴师动众吧……”

正当他心有余悸时，身后的木鱼声戛然而止。一回头，眼里头便撞进了一个跪在佛前的素衣少女。少女约莫十三、四岁，肤色胜雪，重眉深目，特别是一双琥珀色的瞳，颇有种与汉人迥异的风情。冷不丁的见了外人，那双眼便眨了眨，露出了几分惊惧的神色，像是林中迷路的小兽似一般。半晌，才开口道：“谁要你进来的？”

“我……我，那个……”田知远尴尬不已，身子往后靠了靠，却没有出去的意思。

少女见这人无礼，便皱起了眉来：“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去找周太祝。”她摆摆手赶他走，“这次罢了，在要别人知道了，就不是这么容易了。”

外面的脚步声渐渐大了起来，他愈发的后怕，心下思量着要如何求情。眼前的少女，虽然古怪了些，但气质端庄，不像是寻常胡人家的女儿，应该好说话的很。念及这里，他便清了清嗓子，向她行了一礼。才要说话，忽然灵光一现，嘴边的话变成：“太祝？那不是燕地庙祀的官名么！难道你是……”

正当气氛凝重，一列黑影在窗纸上印了出来。只听见有人高声道：“大伙儿都仔细搜搜，一个地方都别放过。若是哪个犄角旮旯的找到了逃宫的燕姬，咱们能得不少的赏银呢！来人，把这殿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