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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木影先前所善意忠告的,我或许真的不适合留在这里。
一路随军,在马匹上颠簸,在野外风餐露宿,大大小小,我又亲身经历了十数场战役。
有埋伏战,有遭遇战,有奇袭战……
战争机器碾压之处,生灵涂炭。
无论战局胜负如何,必有战损。
这个“战损”,就是活生生的人命,在有节奏地流逝。
轻伤号还好些,那些重伤号的情况……真的是一言难尽。
这么说吧,就是大片的马赛克、马赛克、马赛克……
只说马赛克你们好像不太明晰,那么,就举个例子你们自己来感受下吧:
有的军人,人还是活着的,伤口处就已经被苍蝇产卵了,卵孵化成蛆,蛆在活人暗黑色的腐肉内钻来钻去……
呕……
不行了,还是用马赛克蔽之比较好些。
随军的全程,吐来吐去,吐了无数场,我几乎已吐到麻木。
有时候,被武将拿刀逼着去救人,精疲力尽以后,双眼全部是猩红的血丝,立在腐臭的古代战场中间,脚下遍地死尸,耳边全是垂死之人的哀嚎。
那种哀嚎,痛苦得都不像人类的声音了。
冷风一吹,铺天盖地的哀嚎像鬼在哭。
立在这种广袤的残酷中,真的近乎精神崩溃。
木影,木影……
之前他送我包袱让我跑,我怎么就没成功跑掉呢?!
我想哭,哭不出来,麻木不仁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脑袋嗡嗡地脑仁疼。
“军医,大将军找你!”
大将军也受伤了。
我处理过的伤员,远比那些土郎中处理过的伤员,存活率更高。所以即便是一军大将,遇到伤口,也会指定必须由我亲自来处理。
可我不想去了。
我太累了。
“……特么的老子不干了!”
终于,我崩溃地嚎了一嗓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撂挑子了。
“你想死???”军士将带着血污的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喝道,“起来!”
“我就不!”
我破罐子破摔了,一把鼻涕一把泪:“你们要宰就宰吧!长痛不如短痛!宰了我反倒更痛快!”
“早知今日,我还不如当初直接被野狼吃了呢!呜呜呜……”
军士们面面相觑。
“怎么办?她好像真不怕死了?……咱总不能真把她宰了吧,好不容易抓到个医术如此高超的军医,死了可就没处找了……”
“高超恁(nen)大爷!……”我爆了粗口,形象全无,站起身来,崩溃地指着他们的鼻子破口大骂,“老子一个半桶水的外行,莫名其妙就被你们这群土著抓了壮丁,还成天拿刀架在脖子上逼着干这干那,你们有拿我当人看么,你们这是在拿老子当牲口使!……”
“你们知不知道,一个从没见过血的现代良民突然被扔到战场上,是有可能直接吓疯的?!…………”
精神紧绷到极致,脑子里某根名为理智的弦像是突然间断掉了。
我忘我地破口大骂,指着他们,嘴皮子上下翻飞。
各种污言秽语,各种恶毒的侮辱,我将我这一生所晓得的脏话都用上了。
修养是什么?
我不知道。
我在流泪。
我在恶犬似地狂吠。
甚至于,我所狂吠的内容是什么,我自己都听不清了。
我感觉对于整个世界的感知,都在离我远去。
当周遭归于寂静,我扶着腰,大口大口地喘息。
嘴干,嘴炮哑火了。
那个军士说:“拿下!”
我猩红着眼睛恐怖地瞪着他,拔出匕首就跟他干了起来,野兽似的厮打在一起,他的同伴夺下了匕首,我便用拳头,用牙齿,我在现代所学的拳击、巴西柔术……等等防身术,全部被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最原始的厮打。
野蛮,血腥,我与这个异世界融为了一体。
我死死压制着这个军人,直到力竭,被他反杀压制。
“她好像快要被我们逼疯了……”我听到一个军人犹豫着说。
“那又如何?”另一个军人说。
“只要能救咱们的弟兄,逼疯她又如何?”
“不不不,长远来看,她神智正常地活下去,才能救我们更多的弟兄……”
“现在怎么办?她不肯跟我们走?……”
“她不肯走就架着她走,架起来!”
“是!!!……”
我被架到了青面獠牙休息的地方。
他臂上有伤口,是箭伤。
“大将军,军医带到了。”
失去力的加持,我野兽似的伏在地面上,双目猩红,警惕地巡视四周。
青面獠牙看出了我精神状态的不对劲。
“怎么回事?”
军士走过去,附耳低语。
“疯了?”青面獠牙的音色变得凝重,看向我,试探性地以威压压我,沉声命令道:“你,过来。”
我不再对他的命令有任何的遵从。
我龇着虎牙,后背微弓,双目猩红地死盯着他。
在我的意识中,我仿佛成了初到此世界那夜所遇到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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