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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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衡子倒并不是很恼怒，他一向不是能够被言语激怒的人,只是依然是那副冷清矜贵的模样。

他换了一个问题,“你想去海市做什么呢？”

那里既没有陈映月的骨头,也没有什么值得她看上的东西。

他的神力并不足以支撑自己窥见全貌,可是玉横子清清楚楚地看见，陈映月将会毁了这个世界的起源就在那里。

不可思议，又让他诧异。

玉衡子问这话的时候,抬眉看了一眼魏凌渊，这孩子他曾经远远地看过一眼，身世凄惨，被接上飘渺宗算得上是他的机缘。

手中流光闪过的时候,他在卜镜里瞧见，陈映月被这少年欺辱得几乎只剩下半条命，玉衡子虽然不愿意相信,但那少女确确实实是陈映月。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我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你？”陈映月握拳，眼尾狭长带着冷意,“玉衡子,你是真的对那些亡魂丝毫不感到愧疚是吗？”

“只是意外，我并不能控制。”玉衡子身影有些飘摇,看上去像是随时要消失一般,他长叹了一口气。

“师妹,你骨子里的柔弱我……”

陈映月径直打断他，“你是在说我的软骨组织吗？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想跟你闲聊下去。”

“……”

玉衡子似乎有些被噎住，他半个身体已经逐渐透明,“陈映月这个身份也是极好的，我只劝你一句，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陈映月懒得跟他瞎掰扯，“这话我也送给你，眼瞎是病，你不要的话可以捐给别人。”

几乎是话音刚落，面前那股青烟就已经逐渐随风散去，玉衡子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燕黎小心翼翼道，“映月，你和他认识？”

他们清清楚楚地听见，那个男人叫她一声师妹。

陈映月，“曾经认识，说来话长，我也没有办法解释。”

就像很久以前她曾经无意中提及现代的事情，结果发现自己说话的内容完全被屏蔽掉，这种怪异的事情就算说出来，别说有没有人相信了，旁人连听都听不见。

还有什么是比掉马还要操蛋的人生。

她现在一时半会儿没想好怎么跟其他人解释玉衡子的事情。

魏临渊轻笑道，“小师姐有自己的秘密不足为奇。”

毕竟她就是秘密本身。

陈映月想了一下如今的局势，“禀报院长，等他回来后我们再做定夺。”

这冰封沉睡的几百弟子，只有黄奕知道如何破解。

接下来的几天注定是艰难漫长的日子。

他们四人将上林学院和青山街的那些尸体一点一点刨出来，有些已经因着羽箭上的毒，尸体腐烂辨认不清。

没有衣冠冢，也没有姓名。

中州这地方贫瘠又凉薄，说大不大，容不下这些人的尸首，说小不小，从中走出了数位优异的能人异士。

大火纷纷扬扬，阵法将这些无人认领的尸首转移到海边，而后一点点在火光中逐渐湮灭。

“我一定要报仇。”于洋几乎是红着眼睛，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门弟子和那些普通百姓慢慢在火光中变成一簇灰，而后迎风飘散吹进海里。

陈映月目光落在天边，“好好活着，不要辜负师兄们救你的一片苦心。”

她想，有些人，大概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虚伪造作竟不自知。

黄奕匆匆赶回来的那天，外面正飘着雨，细小无声，却透着寒意。

他看见冰盖的时候，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

人还是那个人，浑浊的眼睛却没了从前那丝亮光。

“师尊，长老他们还能恢复的对不对？”陈映月眼眸清亮，直直地看着他。

黄奕坐在台阶上，陈映月坐在他旁边。

彼时其余三人正处理着其他事宜。

老头儿的嗓音一贯懒散，这会儿却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低沉压抑，他只是“嗯”了一声。

随后又是一口酒。

“冰封术只有在最紧急的时刻才会启用，避免出现玉石俱焚的情况，也算是给学院留人。”

“所以现在要怎么样才能解封？”

“没有其他法子，只能等。”黄奕院长矮胖的身子动了下，“不到万不得已，这阵法根本不会启用，因为一旦被冰封，就要等到三年后才会自动消融。”

三年而已。

在漫长的修仙界，其实并算不得什么。

可是此次，除却被冰封的四百余人，还有将近一半的弟子殒命。

陈映月偏头看他，“你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

从前如烟长老算过一卦，上林学院命有此劫。

她说，院长大人恐怕早就知晓。

黄奕并没有否认，他掏出腰间的酒葫芦，猛然灌了一口，“丫头，占卜只能算出大概，并不能准确到时间地点，你还记得我曾经第一次带你上阁楼上跟你说过的话吗？”

陈映月沉默。

她自然是记得，师尊让她远眺中州，入目所及是喧嚣热闹的人群。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可是现在，那些人到死都不知道原因。

“芸芸众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我从前一贯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好像人老了，也会容易叛逆起来，映月，你要走出去，走出去才能跳脱出来，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师尊，我不懂。”

“我曾经跟你说过神骨的事情，去找神祗荒迹，它能给你答案。”

“师尊，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我并非原本的陈映月。”

“小丫头，老头子我一直都知道。”

他哈哈笑了两声，远处落日余晖浅浅的映在山泉上，老人目光深远，有风吹起他宽大衣袍。

好像那黑色倒计时也不算什么大事。

黄奕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小姑娘，眼角弯了弯，“映月啊。”

“我在。”

“没什么，就是想喊喊你。”

“嘁，你又逗我。”

“往后的路我可不能再跟你一起走啦，你这小兔崽子可要长点儿心，别傻不愣登的被人给骗走了。”

“你徒弟我貌美如花机智聪敏，只有我坑别人的份。”

……

翌日清晨。

于洋跟着黄奕院长进了甘泰山，现在的上林学院已经寂静如死地。

陈映月三人则是一早就收拾好东西，准备去逐日之颠。

手中微光闪过，玉珏里的灵力被撤销出去，也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们三人体内修为暴涨，径直突破七品，天边红光微闪，他们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睁眼的瞬间，他们能清楚感应到周遭磅礴灵气，入目所及之处是参天巨木，这俨然是一片森林。

小黑有些兴奋：“老子终于回来了！”

他心想，都多少年没来逐日之颠了，这熟悉的气味，啊我死了。

陈映月rua了下他的脑袋，漫不经心道，“咱们是回来算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