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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行走,最忌血气上头,平日里装得文绉绉的,还真以为他是个文客了,回回都这般冲动,他家师父也不规劝规劝,当真不教人省心。”
沈云珂一面埋怨,一面循着林毓消失的方向极目而望,等了片刻,终于闪过一道身形,须臾隐于桅杆之后。
桅杆堪堪容下侧身一人,众人的视线聚焦于侧首的女子身上,并无一人转望过来,沈云珂轻舒一气,顿觉怫然:“也没见近了多少,他急着跑去作甚?”
俄顷,一道来势极猛的劲风自河岸扑打而来,船身霎时间摇摆不止,甲板上的人脚下踉跄,再顾不上争抢,纷纷矮身伏地,抱紧周近的桌柱。
船身剧烈摇晃了一阵,此前驱使众人的女子,匆忙跃了数步,撑手扶在几案上,林毓趁机扑身而出,一刹那翻出掌刀,抵在女子颈侧。
这一式兔起鹘落,到底不似一个年迈之人能为,沈云珂暗自忐忑,幸在甲板晃动得厉害,船客们忙于□□身形,无暇他顾,不曾有人留意这一处的异动。
沈云珂一气追到艉楼之后,此时劲风已歇,船身摆荡渐缓,月梢的淡云悄然拂开,一道银光倾泻而下,将三人的面容照得透亮。
此情此景,沈云珂莫名觉得尴尬,兀自先开了口:“敢问姑娘……芳名?”
话音一出,他才发觉忘了改换声线,那女子稍稍一滞,并未显出惊讶之色,冷冷应道:“玉柳。”
如此开门见山的问法,听来与浮浪子弟无二,沈云珂始觉不妥,一时颇有些语塞,默然片刻,忽见女子颊侧微动,当即失色大叫:“她要服毒!”
林毓闻声提掌,虎口一瞬抵入玉柳牙关,玉柳两颊一鼓,狠狠在林毓手上衔了一口,留下一圈清晰的牙印。
手掌因剧痛而麻木,林毓不得已松开些许,玉柳旋即仰身,自林毓臂下钻出,足尖一点,瞬间贴壁而上,高高跃过二人头顶。
方才那一刻的疏失因何而起,沈云珂心知肚明,见状不由心急火燎,当即迎身去追,却见玉柳驰步如电,不足数息的工夫,业已攀上艉楼顶层。
沈云珂起势急促,一连懒倦了几日,到底力有不逮,更兼一身妇人的打扮,此时颇有些拘束,不足丈许的距离,一时竟遥不可及。
颓然间,沈云珂忽而动念,正要探出袖中的“若水剑”,转念暗想:“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鸢盟武禁尚在,短时之内定然不会解除,统共就这一件兵器,教人瞧见了总归不妥,对付她一介女流,不用也罢。”
迟疑了些许时候,玉柳莲步飞移,早已遁出视线,沈云珂望着月影,颇有些不满地咕哝道:“那厮该来的时候不来,这会子人呢?”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自壁端传来,沈云珂闻声而动,林毓大步自壁角走出,与他迎面相对。
玉柳两面受围,忽而侧转身形,张臂一仰,眼见要从栏杆上纵下,沈云珂追了两步,玉柳蓦然朗声:“贼人已至,还不动手?”
话音将落,数道彩绸从天而降,霎时卷住了沈云珂的肩背,裹得似粽叶一般,沈云珂恍若陷入了泥沼,越挣动裹缠得越紧,不片刻已勒得胸闷气短。
林毓在数丈之外,彩绸自六名女子手中一齐带出,月光自绸布中透过,看起来极其晃眼,分不清从哪个方向招架,不片刻周身受制,上身不仅难以动弹,连汲气都十分艰难。
玉柳引着一众女子缓步走近,指尖在沈云珂颊侧一扫,继而听得“撕拉”一声,敷在脸上的面具瞬间揭落。
沈云珂五官一松,顿觉面部活络了不少,不仅不见惊慌,反而轻舒一气,玉柳冷冷扫了他一眼,复又迎身,指甲划过林毓颈侧,皱皮上旋即多出一道细缝,不待眨眼,已然被玉柳整片揭下。
虽然每日时时刻刻都在一处,近半月以来,沈云珂鲜少有机会见到林毓的本来面貌,此时衬着月色,眉目间的舒朗又胜了几分,他看得讶然,围在身前的一众女子也都面露惊色,齐齐入神打量,各自没了声息。
玉柳面色不变,冷声嗤道:“我九蠹教行事低调,究竟因何得罪了两位公子,不惜扮老也要来搅局?”
听得“九蠹教”三字,沈云珂心头一跳,舌根在喉间一梗,一时竟出不了声。林毓稍稍平复了些,与沈云珂对望一眼,方才缓声说:“我们二人皆是苍玄宗中的子弟,奉师命入世历练,不巧惹上了师门的仇家,此行上船,本是为了逃避仇家追杀,在下担心姑娘劫船,耽搁我与师兄的行程,一时莽撞,贸然出手,对姑娘多有冒犯,还请姑娘稍释前嫌,莫要迁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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