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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几日思绪纷乱,食欲萎靡,今日总算好转了些,不想竟碰上这样一遭,心内颇觉不快,奈何脸上贴的这张人皮和眉善目,眉心嘴角都压得极紧,颊上还填着棉絮,各处都十分拘束,纵然想要摆出愠色,一时也不得其法,只能不了了之。林毓发觉他的异样,低声问道:“沈兄可要回房歇息?”

沈云珂怔怔思索了半晌,忽而想到数日来林毓的关切,“我这是怎的?恍惚了几日,还事事离不了他了?”

林毓见得沈云珂眉头微蹙,不似前几日的无悲无喜,心下更觉古怪,疑声道:“沈兄莫非看不惯这些烟花女子?”

“怎会?她们这般貌美,任哪个男子看了都要动心,我又岂能免俗?”

沈云珂勉力扯开嘴角,强作要笑,却适得其反,令林毓看出几分惨然:“沈兄倘若觉得不适,千万莫要勉强自己,这些女子纵然姿容清丽,倒也称不上难得一见,还是沈兄的身子要紧。”

“身子要紧?”沈云珂心头一滞,“装了几日的妇人,他莫不是犯了痴症,以为我能怀胎?”思及此,沈云珂急不可耐地冷然道:“我常年习武,身子骨强健得很,不劳林公子挂心。”

听得这句回呛的话,林毓方才恍然,沈云珂神志已复,终于能够解答数日以来的疑问,正要开口,一名女子倏然迎到他身前,手持白玉杯盏,柔声道:“大人且饮。”

“妻儿”在侧,这酒接是不接?

林毓平放在膝间的手,要抬不抬地悬在半空,良久未作言语,席桌对面,阿明的神思被河灯引了去,只有阿泰回望过来,微风刚好在此时拂过,吹起女子的皂纱掩面,显出俏丽的容颜。

阿泰一待看清,整张脸登时蹿得通红,沈云珂扫视两人,皆是一副痴傻的面相,心下不由暗笑。

女子眼中闪过些微的诧异,沈云珂犹自坦然,哑声道:“倒酒来,我喝。”

这样的情态,想来是位惯于挡酒的悍妇……

女子迎着沈云珂的目光,只斟了一盏便匆匆离去,沈云珂望着女子讪讪的背影,险些放声大笑,稍待平复,转念又忖道:“这女子适才大方得很,根本不避忌人家的妻室,似乎颇具几分胆色,此前展现的舞技,也非寻常的弱质女子能为……身负这样的眼界与技艺,为何会沦落风尘?”

身世飘零,生计所迫……能够解释的理由成百上千,一时半刻间,沈云珂思虑重重,玉盏搁在虎口,良久未动,林毓看得讶然:“沈兄莫非担心这酒里有毒?”

沈云珂冷笑一声,心道:“你我一介无名之辈,杀便杀了,何至于这般拐弯抹角地破费?”举杯正待要喝,林毓蓦地起身,劈手而夺,杯盏当即滑出,一刹那已然坠地,化为数枚残屑。

邻近的桌席接连有人回头,瞥见地上的碎屑后纷纷了然,并未多做停留。

酒未沾唇,沈云珂颇觉可惜,本想调侃一两句,林毓忽而将他拉近,小声附耳道:“沈兄可有察觉一股异香?”

沈云珂稍一提气,果然闻见一丝若隐若现的幽香,“大抵是女子常用的香雾香水之类,有何不对?”

“眼下也道不出,总之这些女子来历匪浅,万不可掉以轻心。”

数日前择船之时,是沈云珂执意要上这艘楼船,那日尽管浑浑噩噩,他仍存了图新鲜的念头,眼下一旦出事,断然少不了他的责任……

沈云珂旋即定神,淡声道:“纵然这些女子心怀不轨,那又如何,大不了下水遁了便是,何须多虑?”

言罢,林毓不点头也不应声,兀自抬眸环视,醉了酒的船客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先前侍奉的女子不知去了何处,船中连一个也遍寻不着。

正出神间,一名女子从天而降,落地时似如飞鸿踏雪,轻盈非常,不消数步的工夫,业已点跃至甲板中央。

这样的轻功修为,沈云珂自诩不相上下,惴然暗忖:“难不成……真教这骗子给说中了?”

心念未已,女子倏然朗声:“诸位大人现已中了我教的蚀骨焚心散,若想少受些折磨,奴家下述之事,烦请一一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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