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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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马鞍岭附近的村子多如星盘,尤其是这东边,比魏十镜他们住的西边繁茂不少，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有船出海了。

岸滩上,王家老二媳妇正迎着风摸索着腰带里一件物什，眯着眼,塞到了自己男人的手里。

“从刘仙姑那儿求来的,务必带着，你辛苦半年，多去那远的，深的，大鱼多的,带大点的网子,咱家孩子上学的钱,许是能攒一些,不够,咱明年继续攒。”

王二接过媳妇递给的平安符，往内.衣口袋里一塞，又抱着媳妇给他做的饼,问：“这平安符，花了多少钱？”

“没花钱哩。”王二媳妇摇头，“刘仙姑要学佛祖割肉喂鹰孝敬，又因她是金刚不坏之身,割不了，我们这些替她割的，每人能得一个平安符，一串平安手串，我把手串给海娃子了，平安符给了你。”

王二听了，眼睛都睁大了：“你割肉了？”

王二不停地打量着自家媳妇，转了几圈，又摸了两下，发觉自家媳妇的右大.腿果然粗了一圈，怕是里面裹了层层绷带，自己也是个蠢的，虽然天色看不清人，却没注意到，自家媳妇从家里走过来的时候，一跌一撞，步履蹒跚。

“我都说了，别信她的，我好好打鱼，遇到小鱼从不贪婪，龙王海神妈祖菩萨，都会庇佑着我的，你也别随她们去红窟了，我瞧着，不靠谱。”王二一边安慰媳妇好好休息，一边推着靠岸的渔船准备出海。

王二媳妇一边支应着，一边慢慢往家走。

下午四五点左右，太阳没那么大了，各家媳妇总是会凑一块儿，要么晒渔网，要么绣花活，一边干活，一边聊天。

瞧着王二家的没在，这手里穿针引线的一位胖大姐忍不住碎碎念起来：“王二家的也是娇贵，大家都割了肉，就她一个人，缩在屋子里不出来，我瞧着，晚些时候去红窟，别带她去了，当时也是她求着要来的，还以为谁都能进去看一眼仙姑。”

另有一人说：“诶，既然少了一个人，我今天倒是遇到个可怜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得破破烂烂的，半张脸上都贴着膏药，我说，你这样我都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她说她脸烂了，全都烂了。”

“她说，她家把她卖给了岭西村子里的一个鳏夫，一头驴的价钱，但是她男人新婚第二天出海，就没回来了，她正四处找呢，找了有……半个月了吧，一点消息都没有，听说刘仙姑灵验，蠢蠢欲动的。”

胖大姐很是警惕：“你和她说清楚了没？可不能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带过去了，你还记得之前来闹事的那群人吗？那领头的男的，看着文质彬彬的，那身边的女人，穿的料子都是上海北平那种洋太太才穿得起的，说是来找刘仙姑祈福的，结果一进去就开始抓人，幸好红窟里洞口多，路也多，仙姑没被抓到，为此，那红窟都歇了好几天呢。”

说到此处，有人之前许是没听说过，极为惊讶，追着问了一句：“他们抓仙姑做什么呀？”

胖大姐昂昂头，圆润饱满的双下巴跟着翘起，勉强露出被肥肉包裹的半截脖子，她的声音又尖又细：“谁知道呢，眼红我们仙姑的人多了去了，来砸场子的吧。”

“诶，老姐姐，那你说，我遇到的那可怜姑娘，带不带去啊，真是可怜啊。”

胖大姐眼睛眉毛挤到一处，忍不住揶揄：“带自然是可以带的，仙姑信我这个把门的，我领的人，仙姑总归不会赶了出去，只是瞧着你这上赶着的劲，拿了人家好处吧。”

“哪里的话，人家大老远的来，穿和讨饭的一样，我就是想拿，人家也得有钱给啊。”

晚九点。

各家各户吃过晚饭，哄了孩子睡觉，女人们提着灯笼或是抹黑就出了门。

敖瑾就窝在一户人家门口，这村里可比她与魏十镜待着的那村子富裕多了，傍晚时分，那燃起的炊烟里还有股白米饭的味道，这味道，敖瑾在岭西可是没闻到过的。

“姑娘，咱可以走了。”屋子的女主人推开门，她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过来就拉着敖瑾的手，带着她往村头走，见着路边也有一道走的妇人，只压低了声音和敖瑾说：“姑娘，我是看你可怜，才替你引荐的，旁人就是去了也找不到入口，我和你说，咱们这领头的嫂嫂呢男人家姓金，待会儿，你记得，私下没人的时候，给她塞点银元子，人家也是费了功夫才带你去的。”

“可我，”敖瑾装作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可我……已经给了你一袋了，我……我没钱了。”

“哎呀，你给我归给我，我这是叫引路的钱，带你找门路的，这不，你找到了门路，还得给这看门的狗一点好处不是。”

敖瑾低着头，搓着衣角，一副窘迫模样，魏十镜教过她，这演戏得演全套，神态要准，动作要足，语气该软时软该委屈时委屈，尤其是细节，一定要精益求精。

魏十镜说：“你得表现得特别着急，可以时不时搓个衣角，揩两滴眼泪，捂着脸哭两下，哦，不对，你脸上贴着膏药呢，不能大哭，那你就晕倒，演不下去的时候你就翻个白眼晕过去，总之，把自己代入角色里，你想想，你爹都半个月没回来了，你不着急吗？”

敖瑾想了想：“我不想死爹，我想死男人。”

魏十镜摇头：“不行，不吉利。”

敖瑾又说：“我男人的设定得是个鳏夫，之前娶过一个，没了。”

魏十镜跺脚：“不行，你男人不会娶别人的。”

敖瑾深思：“还得是新婚第二天就没了，也没洞房。”

魏十镜皱眉：“不行，你男人是不会不和你洞房的。”

敖瑾点点头：“我得是贱买来的，就一头驴的价格吧。”

魏十镜歪着头，愈发不解：“至于吗？”

“至于啊，毕竟我男人的人设是个鳏夫。”

魏十镜拗不过敖瑾，只能随了敖瑾去了，只说，会偷偷潜入岭东的村子里护着她的，不过这句话一说出来魏十镜就觉得自己挺可笑的，那可是敖瑾诶，打架上天射箭飞刀样样都行的敖瑾，还需他双手只会算账的商人护着？

***

此时，敖瑾跟着一群女人们七绕八绕地进了马鞍岭一个小山包，不过才走到坡上，却没继续往上爬，就侧着往右一拐，没走几时，就看到一个冒着红光的入口。

领头的金家媳妇就是白日里那位胖大姐，她回头看了一眼，这大家面色倒是如常，就是那个新来的姑娘，低着头，好像还往后退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