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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瑾就干躺着,她眼前一团黑,吸气的时候,还能闻到这羊毛毡帽子上的霉味,其实魏十镜是很讲究收拾衣物的,他的东西,绝对不可能发霉,只是,江南多阴雨,这东西搁在柜子里,难免被润闷得有点味道,旁人闻不到,敖瑾可是闻得到的。
可她竟然觉得,不难闻。
“你还去过东北呢?”敖瑾在帽子里发话,声音不大,被帽子挡着,更是细如蚊声。
魏十镜没听清,他看着敖瑾整张脸被埋在帽子里,突然有点想笑,他轻轻把帽子往上挪了挪,露出敖瑾那两瓣枯白的唇,他脸上的笑容散了去,这姑娘,着实病得不清啊。
他怕敖瑾闷着了,又继续把帽子往上拽了拽,想要露出敖瑾的鼻子,敖瑾也跟着往下拱,拱出两只眼睛看着他,魏十镜喉结滚了一下,声音顿变得喑哑低沉起来:“还难受吗?”
敖瑾却依旧坚持问他:“你什么时候去的东北?”
先答她的话吧,哎,不然她一直问下去。
魏十镜说:“去年冬天,我去买人参,延边那块有个朝鲜村,靠着长白山,里头有五六户专门种人参的,他们之前是卖给广东一个老板,后来这老板出事了,他们只能贱卖给二道贩子,我去收,价格比之前广东那老板贵了一成,他们自然是愿意给我了。”
魏十镜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生怕自己的心不够诚,还补上一句:“不仅如此,我还出钱买了另一座山头,让这五六户人家多发动几户,他们负责教人家种人参,我负责收购,种出来的,都给我。”
他说着说着就笑了,有些得意:“你在世面上能看到的好人参,八成都是我的,只是,被转了多少次手,就不知道了,好东西嘛,自然是人人抢着要了。”
敖瑾并非想问他这些生意上的事,她关心的,是她模糊记忆里那个叫岑镜的人和魏十镜的关系,可去年的时候,敖瑾已经离开了长白山了,魏十镜若真是去年才去的东北,那必然不是他了,或许是撞了名字?还是其他原因?
魏十镜瞧着敖瑾眼神里的光有些凝固,以为她又冷了,他站起身,想要去给敖瑾换一轮暖水袋,敖瑾却突然从被子里窜出一只手,拽上了他的衣袖。
挺意外的,她是要留自己说话?
没料到,敖瑾开口却是一句:“你今天喷香水了?”她猛地嗅了嗅,“后来你还用肥皂洗掉了是吧。”
魏十镜惊了,他朝着自己手腕上闻了闻,只有肥皂味,没有香水味啊,这姑娘不仅耳朵好,鼻子也好啊。
魏十镜直起背脊,双手负后:“那什么……不是你说的让我……那什么,明天拍卖打扮好一点,让那谁……就那谁谁谁多看我两眼么。”
魏十镜不愿意去说“谭玉玲”的名字,他觉得尴尬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街头会对敖瑾发火嘶吼,可敖瑾这么一病吧,魏十镜突然明白了,他在意敖瑾,同样希望敖瑾也能一样在意他。
敖瑾让他去接近谭玉玲的这件事,充分的说明了,敖瑾不在意他,一点儿也不。
可他还是照办了,用他的话说——“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对吧。”魏十镜朝着敖瑾耸肩,他笑容干涩,这是他硬挤出来的笑意,他心里是很烦躁的。
敖瑾觉得身上似乎没那么难受了,也不知道是听到魏十镜答应了去接近谭玉玲,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还是魏十镜给她盖的被子、帽子,以及绕着她捂了一圈的暖水袋起了作用。
敖瑾慢慢松开手,还替魏十镜抻了抻被她捏皱的袖口。
敖瑾看着他,很真挚:“魏十镜,这份恩情,我会记得的。”
魏十镜也看着她:“你想怎么还?”
这倒是问住敖瑾了,她虽有三十间铺子,可和魏十镜比起来,算是囊中羞涩,钱,她是比不过的,魏十镜瞧着也算是有脑子的人物,也不需要她出谋划策。
但总得给人一个答复,敖瑾对他说:“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改日再想。
魏十镜笑了,他看着敖瑾的脸色在渐渐回暖,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他用手去掖了掖敖瑾脖颈旁漏风的被角,对她说:“不是每一句来日方长,都能换来他日的别来无恙的,我要的回报很简单。”魏十镜手就停在敖瑾的脸颊边上,他似乎还可以感觉得到,敖瑾耳朵边上散出来的丝丝凉意,他又把那羊毛毡帽子护耳朵的棉绒给敖瑾的耳朵裹上。
他一边裹一边说:“我只要求你,以后无论去哪里,都和我说一声,蒋家宴席上,你不辞而别,今天在街头,你转身就走,以后,你至少和我说一句,说你要回家也好,说你心烦想去逛街也好,总之,说什么都好,别让我担心。”
别让我担心,别让我担心。
这句话一直在敖瑾脑海里回响,这三年,她习惯了独来独往,也没有人会和她说这句话。
“好。”敖瑾张张嘴,声音很轻,“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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