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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很可能还是遭贼了……
但要不要报官?可一旦报官,就等于她也知道了……
就在男主人辗转纠结无结果时,打好水将衣服浸泡,自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木盆旁的妻子望向坐在主屋厅中,也正发愣朝这边看的夫家,对于刚才自己的吵嚷,她此刻心里其实也有些悔。
自己总不能做到像那些名门闺秀般的轻声细语,凡事似乎过于计较了些,这应该是丈夫一直在忍耐自己的地方吧?可是那些闺秀们,从小生活养尊处优,重一点的活儿都有丫鬟婆子伺候,哪像自己,打小父母就教导,凡事都要手得掌握,否则即便是你的东西也会有机会从间隙里溜走。
嫁人之后,日子过得不温不火,与丈夫之间的感情也是这般不冷不热的维持,她其实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可她听尽了街坊姑婶之间的家常聊资,因而活到中年却更加敏感,不敢松手。
犹豫片刻后,妇人才淡淡开口说道:也许刚才是我太过惊乍,看时辰,应该是儿子下学回来过。
男主人闻言,忽然想通一个问题,心下顿时放松一大截,暗暗又道:是啊,连我都知道私房钱要找个能遮掩的地儿藏,那贼子怎么可能见着银子不拿?天下哪有那么蠢的贼!至于鞋子去哪里了……应该还是午前走时,娘子催得紧了,被我换鞋子时急匆匆随手丢去哪里了吧……
男主人刚想到这一处,妻子的声音再次传来,嗓音突然拔高许多,又吓了他一跳。
儿子的坏习惯又犯了,野得跟猴似的,晾衣绳上的脏手肯定是他抓的,还喝大缸里的凉水!从厨房到外头一路弄得到处是水,不是告诉他,下学回来要喝水就去厅堂桌上的茶壶里倒吗?茶壶里的水那是烧过的,水井里的凉水喝多了要肚子疼的!这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嘴皮子都嚼破了,还是那般……我看说不行还得打,过会儿等他回来,看我怎么抽他。
妻子反反复复地嚼话头,中年男主人很想诚实地告诉她,其实自己跟儿子一样,都听腻了。
然而他经过片刻地揣度后,最终放弃了对妻子的某种忠诚,抚着有些闷疼的前额,只在心里暗叫一声:我妻刁悍!你还有完没完了?我才不会告诉你我背着你藏钱了,我才不会这么蠢笨咧!
穿了别人的衣服,蹬了别人的鞋,还用了别人家里的水,唯独没有拿人家小丈夫藏的私房钱,那是因为闯入那户人家的不速之客对他自己需要和不需要的东西分得极清,拿得明白。
跃出院墙后的年轻人漆发白面,目嵌星辰,紫带紫衣,闲庭信步,实在难与一个昼行其盗的贼人相提并论,除了他那身重紫绸衫稍显得老气横秋了些,若除去这些,其实他看上去更像一个经纶满腹的读书人。
身着紫衫的年轻读书人步履轻快如风,很快就离开了那片小家居户密集的民坊区,来到东城一片繁华的锦阳街区,仪态妥帖大方地走入一家名为德逸楼的酒庄。
在大堂柜台口轻声与那掌柜的攀谈了几句后,年轻读书人就从窄袖里摸出一张重叠了三道印章的银票,那掌柜的仔细看过银票后,明显眼中一亮,脸上很快堆出热忱的笑容,躬身自柜台下方密集的小格子里挑出一把钥匙,恭敬地递了出去。
跟着领路的跑堂伙计行至二楼,年轻读书人忽然站住脚,唤那伙计停步,微挑眉梢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又从紧窄的袖口内摸出一粒银块。跑堂伙计连连应声,接过银块揣好,谄笑着噔噔下楼去了。
望着那跑堂伙计下楼去的背影完全没入楼梯口,年轻读书人眼中神情古怪了一瞬,然后他敛了脸上温冷不辨的一丝笑意,转过头来,将这家豪华酒庄二楼走道两旁的雅间门牌扫视几眼,终于再次迈出步伐。
轻轻迈出两步,随后稍重些的三步,再后的两步又轻下来……当年轻读书人在走道中间向前迈至第七步时,他右手边的一道门忽然开启,一只手自里头探出,将他拽了进去。
年轻人拿的是乙字二号房的房牌钥匙,却是进了丙字三号房。
在这间房内,坐着一个满嘴绿豆糕沫儿的男子。男子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着了一身淡蓝色棉布衣衫,一眼看去还算干净整齐,但只要仔细再瞧一眼,一定不难发现他前襟口的大片湿污,显然是那正拎在手中往嘴里灌的茶壶不慎浇的。
折剑师叔,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年轻人大步向前,一把端过那男子手里的茶壶,今夕可非昨夕,我们可是带着任务来这里的。
或许无人知晓,三年前在京城东大门外的海滨留下一行身影的四条人影,在三年后接近那天的日子里,再次返回了京城。并且这一次他们是直接进入了内城,而非在海滨做片刻的逗留。
与三年前那次聚会京都一样,折剑这一次担任的工作,依然是等待与接应。但今天的他享受了与三年前那个狂风骤雨突降的日子里截然不同的待遇,不用再坐在随海浪摇摆的旧船上淋着雨吞咽苦酒,而是安坐在东城区装潢可谓一流的德逸楼雅间,佐着甜而不腻的糕点,慢条斯理的饮下壶中沁人心脾的香茗温汤。
(201404193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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