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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榆有些不太相信的说道:那个女人,有那么大的能力吗?

宫中的妃嫔里。能对皇帝吹枕边风的,也就只有她了。郑氏忽然笑了笑。不过她的笑意中沁着些轻视的味道,我本来就没把希望的重头放在她身上,只要能把正式定刑的时间往后拖一拖。或许我之前的一切准备就可以生效了。

……

看着万尚书的夫人和她的贴身丫环一同走远,伏在屋顶上的青夏这才贴着一面墙滑下地面,朝依旧坐在藤椅上的德妃走来。

德妃侧目看了她一眼,随口说道:都听见什么了?

她们主仆俩都没说什么好话,婢子觉得她们此行诚意菲薄,送来的东西恐怕也有问题。青夏顿了顿后又道:娘娘,您刚才为何不同意我跟着去听一听她们说话的内容呢?

德妃淡然道:你只是远远听了几句,就知道她二人嘴巴不安分,何必再多听那些言语,来污我的耳朵乱我的心情。

是婢子错了。青夏连忙屈身一福。起身后又问道:可是娘娘不担心她们可能心存歹意么?

我深居宫中。又素来不与朝臣牵连关系。她如何‘歹’到我的头上?德妃没有什么温度的笑了笑,我没动她,她都要在心底念声佛了。青夏。这身份利害的立场区别,你可一定不能混淆了。

是,婢子牢记了。青夏恭敬应声。

德妃没有再说什么,她想到刚才青夏说的那句担忧的话,目光落在桌上锦帕包裹的东西上,就信手舀了过来。当她正要解开手帕时,一直退身于霄怀宫中静候主子传唤的侍婢萃春忽然走了出来。

萃春走至离德妃三步远的位置站定,深深一福,然后说道:娘娘,故人来了。

德妃拨弄锦帕小包的手滞了一下。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的。

噢。德妃犹豫了一下,然后就站起身来,没有要人陪同,她吩咐了一句:你们两个就在这里守着。

对于那位故人,作为德妃近身侍婢的萃春和青夏都是很熟悉的。所以每当德妃要与之会面时,不需要多说什么,她二人就知道该做什么、该注意什么。

上了台阶,行过霄怀宫正厅,来到左手偏室,德妃就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即便那个人是背对着她,她也能立即凭其后脑勺勾勒出他面部的轮廓。

从宫外到宫内,若即若离的同行十数年,真的是很熟悉了啊!

所以,对于这个人,即便是在这样的场合,自持着彼此的身份,德妃也是会觉得心境轻松了一分,开口说话时也直接忽略了许多矜持。

我们见面时,你这样背对着我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就不能换个样子么?

德妃的话音刚落,那个颀长的背影就转过身来,同时他还开了口,嗓音于压抑中透出些许糙意,那是身体开始衰老的信号。

不知是从何时开始,我在面对你时,开始有些感到无所适从了。

难道你还会怕我不成?德妃慢慢抬步,向那个看起来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走近了一步,然而她只是走近了一步,就没有再继续抬步。

那中年男子看来平时是很重视养生的,五十来岁的样子,须眉依旧浓黑如墨,显露出他尚算强健的体格。然而岁月的刀锋是谁也抗拒不了的,仔细看来,他的脸部皮肤已然呈现出细网般的皱纹。尽管如此,从他的面部轮廓来推演,也可看出在他年轻时,应该是个英俊的男子。

中年人见德妃向他迈近一步,却又站住了脚,他也是抬脚向德妃跨近一步。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距离就只剩一步了,挨得这么近的两个人,又是目光毫无隔隙的对视重叠,尽管他们的年纪相差了近一半,可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是被熏染出了一丝微妙。

有一瞬间,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然而这样的氛围很快就在中年人忽然的一抬手间,如透明的冰晶被铁锤重重一击,变得支离破碎。

中年人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德妃纤长而依旧柔软的右手,然而中年人并不是要与她亲昵。而是将握住的那只手举起到眼前,然后他就平静的说道:你就这么的迫不及待?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德妃说罢用力的一甩右臂,将自己的手从那铁一样的巴掌里抽离出来。只是,她的手虽然脱离了钳制。然而手里的那个锦帕小包却留在了那中年人的手里。

中年人的手停于半空中,他下意识里握了握掌心那个锦帕疙瘩,同时开口道:我可没有你快。

德妃看了一眼空空的右手,开始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别打哑腔了,我们直接敞开来说罢,你突然来这儿,找我有什么事?

我也不想跟你多绕口舌。中年人语气冷淡的说道:把你的人从那所宅子外挪走。

我就知道,万家的案子一出,你晓得了他回来了的事后,第一个就会来找我。德妃说到这里。黛眉不太善意的一挑。可是。我料不到,事到今天,你竟然会向着他!

我即便不想帮你。也不至于要去帮他。面对德妃的情绪波动,中年人的面色依旧一派平静,你的判断力已经受到情绪的影响,别做蠢事。

德妃闻言立启嘴唇,却又很快闭上。她欲言又止、迟疑了片刻后才摆出不以为然的神态,淡淡说道:你何以认为我就是在做蠢事?

你……中年人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后都被那一个‘你’字阻住。他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却只是将之前说过的那句话重复了一遍:你就这么的迫不及待?

当然。德妃冷笑了一声,毫不避讳的说道: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我的手能够着他了,再不下手,难道再让他离开京都,逍遥个十年?

中年人闻言讽道: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手长能够得到的地方,皇帝就会手短了吗?

德妃忍了忍,终于还是忍不住的叫道:他就是个恶魔。想到他此刻就在京都,离我这么近,我就寝食难安。他不死,我就快要死了!

宫中十年的生活,还没让你学会隐忍于无形吗?随着德妃平时那一派娴静的情绪开始崩裂,中年人的语气中也升起了些许烦闷,出声呵斥道:就你现在这还不及他三成的忍耐力,他就算不出手,也能干耗死你!

中年人这一句呵斥的话令德妃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些,但她的心里同时又冒出些沮丧感。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下,她微微耷下双肩,半天没有说话。

中年人见状叹了口气。他先是走到门口朝外间扫了两眼,然后又走了回来,缓和了一下语气的说道:皇帝把暗中看护那宅子的事交给了我,下面做事的人发现了你的人,我用两个傀儡挡了一次。然而若有第二次,恐怕只能是舀我自己去挡了。

……

华阳宫北院,是二皇子读书下棋时喜欢呆的地方。院子里有一大片四季长青的香樟树,空气中常常漂浮着清新的味道,书籍和木器放在这院子里,也不易遭到虫蛀。

正午饭毕,德妃来探望过后,身体抱恙的二皇子在寝宫休息了一会儿后就来到了这里,近身侍卫迟重相随。

到了下午太阳偏西时,二皇子忽然与迟重谈起习武的事。聊了一会儿后,迟重试着建议二皇子习练一套拳法,没想到这事儿只是说了一下就成了真,可把华阳宫里的宫女太监吓了一跳。然而直到太阳西沉,二皇子一套拳打完,身体也没出什么问题,倒是平时略显苍白的脸色现出淡淡一层健康的红色,这又让刚刚那群提心吊胆的人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升起些希冀。

面对着一排香樟树,迟重与二皇子皆保持着刚刚收拳的动作,并未挪步离开。

迟重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绵长吐出,接着开口道:殿下的记忆力之强,让我惊叹难言。这套拳法虽然只是用作热身活络,没有什么攻击性,然而人体筋骨组成十分复杂,要活动每一处肌肉骨骼,使得这套拳法的招式变化也复杂了许多,但是殿下只学了不到一个下午就掌握了。

二皇子微笑了一下后说道:徒弟学得快。那得是师傅教得好啊!!

二皇子的话一说出口,候立在不远处的两名宫女禁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华阳宫在二皇子的主持下,宫规没有那么苛刻,侍婢们的言行举止比较轻松。这使得华阳宫整体的气氛会活跃一些。

然而迟重是受过军规训练的人,自持甚严。虽然他已了解了这处二皇子居所的氛围特点,但一时之间尚难完全融入进去。听着二皇子的话、以及那两名宫女强抑的笑声,迟重表情微窘,转身朝站在一旁,依旧保持着收拳的最后一种礀势的二皇子拱手道:殿下戏言了,微臣惶恐难当。

好吧,我不说笑了。二皇子也缓去了收拳的礀势,放松了双肩,转过身来看着迟重说道:再来说说这套拳法。晌午时分。你说过这套拳法是厉卿自创的。据我所知。京都守备总领厉盖是武道上的神人。可他却创了这套没有攻击性的拳法,那么它必然有它的妙用,究竟是什么呢?

从殿下练这套拳法的情况来看。它的确是玄妙的。迟重缓和了一下刚才的窘态,温言说道:殿下应该知道,羽林卫中有一批人是厉总领带出来的,我便是其中之一,而只要是由他授艺过的人,都会这套拳法。厉大人在教我们这套拳法时叮嘱过,此拳法分早晚两次习练,可根据自身情况进行快慢调节,习练的目的,早间为舒展沉睡一夜的肌体。晚间则作为放松敛息的最后活动。

二皇子好奇问道:在拳速上是可以调节的么?

迟重点了点头,缓言道:人的身体素质会有不同之处,根据呼吸的长度择中而为,令呼吸的长度配合拳法招式上的伸展变化。才能达到健体的效果。

二皇子闻言颔首赞叹:果然藏有玄妙。

迟重思忖了一下后又道:殿下,微臣建议你放弃晨练,并且晚上的练习提前到日落之前。

为什么?二皇子眼中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晨练……太辛苦了。迟重略一垂眉,慢慢说道:下午练上一轮,倒是可以有助于晚间的睡眠。

似乎正如你所言。二皇子微微一笑,说道:刚才那一轮练下来,身上不知不觉出了层汗,感觉自己身体上的每寸皮肤都似呼吸过一样。比在榻上躺着休息一天还似舒服一些。

殿下。迟重忽然抬眉,你得先换身干燥衣服,小心汗冷招了风寒。

好吧。二皇子点了一下头,沉默了一下后又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也回去休息一下。

是。迟重一拱手,目送二皇子在两名宫女的陪同下回寝殿去了,他才择门离去。

……

因为在雾山遭遇群蛇袭击,莫叶一行三人都受到轻重程度不一的蛇毒侵害,还好及时得到叶正名的治疗才免过一祸。此事思及令人后背生寒,但也不是全无益处。因为这件事而牵连出其它莫叶以前从未思考过的事项,也让她在某几样事上处于被动面对的位置。

前几天住在叶府,莫叶对这种被动的局促感体会得还很浅,她也不知道自己待在叶家怎么就能拥有那种安心的理由,然而一旦几天后她随身体大好的阮洛回了宋宅,某种被动的情绪立即变得无比清晰。

莫叶也不知道这种感受变化是不是因为住在叶府那几天里,她与阮洛对彼此间的了解又进几步,已至不可言却又不言失诚的窘迫境地。她有些忐忑于万一阮洛完全知道她的来京都以前的经历,会作什么感想?但与此同时她也是觉得很意外,原来阮洛也是一个身世存在诸多秘密的人。

也许阮洛还是平时那个性情温良待人谦和的他,但绝非再是自己以前眼里觉着的简单之人。与这样的人朝夕相处,莫叶虽然一时间还未对他有太多顾虑,但总觉着这种生活氛围开始有些变味。

问题究竟出现在哪里呢?回到宋宅已有几天,日子一如往常那样过得平顺,甚至因为手腕上的伤还没痊愈的缘故,莫叶这几天过得近乎要用无聊来形容。阮洛已施命令,宅中所有事务她都沾手不得,外加以前有几处铺子里可以由她代劳的事项也都尽免。可这样的日子过得越是清闲,莫叶就越有时间忍不住思考起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也许她的这种状态就如某些人说得那般,是闲得犯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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