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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潇与林今棠到云山殿只是前后脚,然而林今棠还是规规矩矩地停在院门前,让人通禀一声。
把纪潇气笑了:“通什么禀,他就跟在我身后,我又不是眼瞎。”
荆雀问:“那您见吗?”
纪潇:“见。”
话很快递了出去,没一会儿,便有人停在了外间,纪潇以为他还要在外间客气一下,请个安什么的,但那脚步声只是顿了片刻,又转进了内间。
林今棠跪坐在纪潇身后,等了一会儿,见她没说话,才主动道:“我错了。”
怎么跟小孩子似的,你错了难道我还要安慰你吗?纪潇心想。
她面上故作不知:“什么错了?”
“骑射比试,我动了手脚……”林今棠顿了顿道,“我只是想让你赢。”
纪潇必须赢,因为她代表的是大晏的颜面,她赢是理所应当,而她一旦输了,必定会引起一些非议,哪怕这些非议不能左右她什么,林今棠也不愿意看到。
所以他掐着时间,在吐蕃王子的马腿上涂了自制的麻毒,这样便会恰好在比试时让马腿僵硬。
那马腿恰好僵在纪潇射箭的前一刻,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一直盯着纪潇每一个动作与神情变化的林今棠却看得出来,她射箭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因为她看出来马腿被动了手脚。
若只是被动了手脚,纪潇未必会想到林今棠身上,怪就怪在他前不久才献给纪潇一种麻醉效果极好的外伤药,纪潇自然第一个想到他。
“什么叫赢?”纪潇反问,“连我都看出来了,你以为坐在马背上的吐蕃王子会察觉不出来吗?这回是被宫里的事情打了岔,否则若他指出来,大晏颜面何存?”
林今棠道:“是我不慎涂多了药量,否则应该是察觉不出的,然我也有补救,吐蕃使者中照顾马匹的人腹泻告假,其余在场的全是我们大晏人。”
纪潇只觉他不知悔改,这回反而真的有点生气了:“林咏召,你是看不起我?”
林今棠猛地抬头:“绝无此意。”
“你当我不会用阳谋吗?”纪潇道,“我想赢,我自然会去想办法,轮得到你来使计吗?”
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林今棠语调平常地说:“你善灵活,所以在场上时先以躲避为主。筒中箭矢有定量,每人十箭,这是事先并未明说的隐藏规则,因为吐蕃王子对自己极为自信,根本没想过会用到十支箭,因此当他开局势猛却怎么也射不中,又忽然发现剩下的箭矢不多了的时候,自然会心慌,愈是心慌便愈是不中,此时便是你反击之时……便是我什么也不做,你也依然会赢。”
“然而我做了,还做得不干净,痕迹太重,还连累你不得不违背本心为我遮掩……”林今棠看得很明白,纪潇本可以不射出那一箭,叫停比试,这样她既赢了比试,又能叫吐蕃来使敬佩不已,只是这样一来便是她主动把背后的事情推到了明面上,为了给吐蕃王子一个交代,一定会彻查是谁动了手脚。
便是动手脚的人不是林今棠,也是大晏国人,纪潇也有护短心,所以那一箭还是射了出去。
纪潇张了张嘴,想要道歉,又一时说不出口。
她说的话并不过分……至少对她的下属来说并不过分,她擅长发号施令,赏罚分明,然而对着林今棠,便是觉得他做得的确不对,也担心伤了他的心。
该再委婉些的。纪潇暗暗后悔,又在心里想着挽救的说辞。
未等她想明白,林今棠便拉住了她的袖子,温声说:“你别生气,我改。”
明明不是纪潇的错,可她莫名其妙更愧疚了。
仔细瞧了瞧他,他神情里有些焦急与忐忑,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辞与她道:“我的确有些阴私的心思,且不该拿‘帮你’作为借口,只是我也没有长处,唯有这点手段,便希望能替你用上……你觉得不好,那我便不再用。”
想了想,又补充:“日后我不再擅做主张,凡事与你商量再做,可好?”
他铺了这么长的台阶,纪潇怎可能不下,她满脑子都是:林咏召怎待她这么好,这么没脾气。
甚至想反过来哄一哄他,说自己也是一时口快,话要出口,又想到此次的凶险——万一他做的事被人发现了呢?往严重说,他若是因此丢了性命呢?
于是纪潇故作冷淡地道:“我也没那么正人君子,阴私手段不是不能用,但不能你来用,你见谁玩权谋是亲自动手的,不都是绕来绕去,找个全不相干的人来做,以免怀疑到自己身上,再者,你是齐王正君不假,可说到底,朝堂之上权势决定地位,哪怕一个八品小官都重过你,你犯了事被发现,我能保你还好,我若不能保你呢?”
“总之,你既然自己也说凡事与我商量,那日后便不得擅作主张,否则……”纪潇卡壳了一下,勉强想出了个不那么凶的威胁,“否则我便一桩桩一件件地记下,早晚与你算账。”
林今棠自然是应了,两人一时间又无话。
直到纪潇清了清嗓子,问:“你……不回去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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