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一念成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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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之畔,原本平静的海面忽地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无数惊惶的海族被突如其来地席卷抛飞于空中岸上,天道裁决者降落进入人间,他们的力量轻易就能引发山崩海啸之类的灾难,在谷神无为不出世的时代,他们就是统治三界的天意。

现如今,谷神剥夺了三界的光明,九重天阙和九幽都淹没在一片黑暗之中，唯有人间，因着水火那个天道裁决者化身为日月的照拂，又有现任天道帝灏与九幽魅主凤笙联手布下的结界,才保住了人间未受黑暗的侵蚀。

而玄谷也因另有打算，暂时放过了人间，且容他们苟延残喘，故而此刻的人间并不在玄谷的感应与掌控之下,人间没有正主,自然还是这群自诩为天道规则的跳梁小丑说了算。

天道威压逼得东海水底的王宫都止不住颤抖，被神族扶持上位，已经在东海海底待了上万年的海族之王感受着那恐怖的天道气息,还以为是天帝降临,故而立刻分水踏浪而出，战战兢兢前来相迎。

而这大动干戈浩浩荡荡的一幕，恰好被从蓬莱秘境出来，四处交游打探的海豚妖看到了。出于好奇八卦的天性,海豚妖便偷偷跟了上去，隐在浩荡的海族大军队尾，瞧见了海族之王迎接的那个无面人。

蓬莱秘境里所有的水妖都对那无面人记忆犹新，先王沧泽，便是死于一位无面人之手，还有蓬莱秘境中的无数水妖，也是被他们抹杀。现如今存活于蓬莱秘境中的每一个水妖，都有丧亲之痛是拜这些无面人所赐，可以说，他们蓬莱秘境的生灵，与这些无面人有不共戴天之仇也不为过了。

但是这些无面人的真实身份，他们也很清楚——他们是天道裁决者，每一位的实力都可比拟上古时期的天道帝君。以他们这些弱小的水妖，要想向这些天道裁决者实现复仇，无异于痴人说梦。

海豚妖一边咬着牙愤恨，一边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偷听着海族之王与那无面人的交谈。

原来是那无面人要进入蓬莱秘境之中，特意来向这掌管东海海疆的海族之王打探。因为自东海无情宗全宗都被献祭抹杀之后，开启蓬莱秘境的权柄就被收回到了东海海族的手中。

此刻人间已经是一颗作茧自缚的脆弱冰球，这些天道裁决者虽然暂时躲过了玄谷，却也不敢在人间动作太大，不能直接撕裂空间进入蓬莱秘境，一者如今的人间承受不住，二来也是怕引起玄谷的注意。

她的神念虽然此刻暂时并未伸入人间，可那也是因为她不想，而不是不能。

在没有确定自身绝对安全之前，这些天道裁决者们，是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的。

海豚妖听到他们将主意打到蓬莱秘境身上，自然是大惊失色又慌又怕，身子一晃，眨眼间便游弋而去，回蓬莱秘境向他们的新王萝烟报告了。

原先蓬莱秘境中的王是沧泽，他以绝对的实力让蓬莱秘境中各方强大的水妖尊他为王，后来蓬莱秘境经历了一场被天道裁决者收割韭菜的无妄之灾，沧泽身死，各方豪强也难逃厄运，只剩下一群弱小的水妖。最终是柔弱的鲛人萝烟带领着大家，重建了家园。完全不同于沧泽在位时期的强权统治，现在的蓬莱秘境里的水妖，更像是生活在一个和睦的大家庭中，萝烟就是那个公正善良的大家长，关照着秘境之中每一个弱小的水妖。

蓬莱秘境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现在那群天道裁决者们，又要夺走他们的家园了吗？

萝烟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嗡的一声，多年前被毁去家园的阴影，又重新浮上了他的心头。原来兜兜转转近万年，他还是逃不开背井离乡的宿命。

此刻的萝烟，又开始深恨自己没有能力，他为什么只是一个空有美丽外表的弱小鲛人。如果沧泽还在的话，他一定会带领大家战斗到最后一刻，直到死或者是赶跑那些企图侵占他们家园的侵略者，绝对不会像他这么胆怯没用。

又或是……如果那个人在他身边的话，她会把那些人的头颅割下来，也定然不会任由他们恃强凌弱的。

萝烟想到了玄谷，忧郁地蹙起了眉。外面的近况，海豚妖他们外出打探，回来说给过他听，他多少也是了解一些的。

听说她堕了魔，挥手间，便倾覆了无数苍生，视生命如草芥。

萝烟听说的玄谷，让他觉得甚至有些陌生，他们都说她变成了一个很坏，又很可怕的魔鬼。萝烟不知道该不该信，他总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可又一想，他便惆怅地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了解玄谷，他们之间的接触，也不过短短几月而已，对玄谷的认知，更多是来源于自己数万年来单方面的幻想罢了。

他幻想里的玄谷，是九重天上，仁慈悲悯，却也杀伐果决的小帝君。

走神了一瞬，回过神来之后，萝烟深海般蔚蓝的琉璃眼珠中，眸光更坚定了些。他们这些海妖太过弱小，和天道裁决者相争，自然是争不过的。而且像他们这样的弱者，外面的海族之王，也根本不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所以，唯有自救，才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萝烟紧急召来了蓬莱秘境中的所有水妖，他们互相扶持着来到了新建起来的珊瑚水晶宫，乌泱泱的一片，睁着千百双惶惑的眼睛，静静地，信任地看着站在台子上，漂亮温柔的鲛人。

萝烟与他们说了即将面临的处境，大家都非常慌乱，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下面甚至有胆子小的水妖轻声啜泣起来。

没有人想离开这个好不容易安逸下来的家园，去一个陌生又危险的地方。但是如果不走，就只能死在这里。

“我们必须要离开这里，迁徙去更远，更安全的地方。”

随着萝烟轻声温柔的话语，大家慢慢安静下来，萝烟的话，给茫然无措的众人指明了一个活下去的方向。

“我跟着你走……”

“我们跟着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