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神降之日（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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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的妖族与魔族,比之凡人修士,实力自然强横许多,若是有这两族的助力,定能遏止天道裁决者们在凡界引起的动荡。

但是若将九幽妖魔引入凡界,打破仙凡妖魔的界限,一旦和天道裁决者们的斗争结束,遗留下来的妖魔只怕后患无穷。当年红爻与云易两代帝君穷尽万年,尚不能彻底根除凡界的妖魔作乱，直到后来白尧降世，以铁腕镇服妖魔，凡界才得以初见清明局势。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为云易扫尽障碍的白尧落得一个身魂分离的凄惨下场，才成就了云易帝君仁义布施三界,十荒祥和有序的美名。

现如今,天道裁决者们躲在背后操纵，让凡界再次陷入了妖魔横行的时代，他们好浑水摸鱼,窃取天地之间的灵力生机。既然如此,扶鸾便不介意将这人间搅得更乱一些。事关玄谷生死，他便是不念苍生，没有仁慈悲悯，不配为神,永堕魔道不得翻身，也无怨无悔。

当扶鸾的目光落在北辰身上时，北辰就知道扶鸾有求于自己的心意了。扶鸾意欲借助九幽妖魔的势，以毒攻毒，来打压天道裁决者们的计划。这确实不失为一种办法，可他扶鸾怎么就知晓，他们妖魔族，会帮他一起对抗天道裁决者呢？

而且——北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这样对待他这个妖族帝师，这是有求于人的作为吗？

于是在扶鸾殷切的目光中，北辰动了动耳朵，晃了晃尾巴，一扭头，拿屁股对着扶鸾。

扶鸾：“……”

想了想，扶鸾挥手解去了北辰脖子上的捆仙绳，除去了落在他身上出声和化形的禁制。

扶鸾怀里的红爻看到自己胖乎乎的手腕上那根牵着狐狸叔叔的金色绳索一下消失了，“哎呀”叫了一声，便要从扶鸾怀里挣扎着跳出来。扶鸾顺势一放手，红爻落地之后便一扑，趴在了北辰毛茸茸的背上，笑嘻嘻抱住了北辰的脖子，亲昵地用脸蛋蹭他的耳朵。

北辰被都快胖成球的红爻一压，差点呕出一口血去，顿时悔不当初，心说这蛇皮孩子，真该听他爹的话，少喂他吃点。而且这几天扶鸾也没少喂，红爻比北辰自己带的时候，还要胖一圈。

“北辰君可还好？”头顶扶鸾关切的声音，落在狐狸耳朵里分外虚假。

北辰哼都懒得哼，假装没听到，继续用自己毛绒绒的高傲屁股对着扶鸾，实力示范什么叫热脸贴冷屁股。

然而被冷对的扶鸾丝毫不见气馁和尴尬，声音和煦温柔如同三月春风，仿佛之前和北辰的互相伤害都是一场错觉：“先前招待不周，让北辰君受委屈了，扶鸾愿意赔罪……”

“赔罪？”北辰转过毛茸茸的白狐儿脸，那张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狡猾微笑，看着甚通人性，“怎么赔罪？”

“自然是北辰君说如何赔，便如何赔。”扶鸾微微低下头。

他这谦卑的姿态做得让北辰足够满意，心里也痛快不少，那双狭长微弯的狐狸眸子里露出一种充满恶意的神采，白色的狐狸身躯迎风而长，瞬间变回了那个一身雪衣华服，风度偏偏的妖族帝师，将妖族的稚童太子稳稳当当抱在怀里。

分明唇角带笑，北辰的眼底却淬着恶毒的冷意，微笑着说道：“我们妖族有恩必还，有仇必报，既然先前神君如此折辱我，那我必是要还回去的。”

孤阳在一旁听得早已怒不可遏，厉声喝道：“你这修为不过几千年的狐妖好生大胆！怎敢……”

然而他话未说完，身边的扶鸾却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北辰站在两人对面，身姿笔挺如一棵落了雪的松，漂亮的眼瞳里全无惧意。他知晓这里是扶鸾与孤阳的地盘，也知晓扶鸾与天道帝灏有着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但他不啻于现在就让扶鸾尝一尝苦头，羞辱于他，叫他也痛上一痛。

谁叫他是个爱吃醋，又小心眼的狐狸呢。

一手抱着怀中的孩子，一手打开玉骨折扇，遮住挺鼻与红唇，北辰的眼眸弯了弯：“我大不大胆，正取决于神君的诚意。”

聪明人的话中总是藏着深意的，而扶鸾也恰巧是个聪明人，他清楚北辰这句简单的话中一语双关的含义。无论是他赔罪的诚意，还是他想要请妖魔二族动手的诚意，都要拿出来，让北辰满意了。

扶鸾明白，要让这只狐狸满意，意味着他可能会遭受对方的侮辱或者某种痛不欲生的苦楚。妖魔的手段，向来都是残忍而不讲体面的，在北辰手中，扶鸾不可能再保有一个神族天子骄子的尊严。

但是，他的尊严，和玄谷的生命比起来，毫无价值。

扶鸾看着白纱之后的年轻狐妖，面无表情地说道：“自然。只要你能够借强大的妖魔给白尧，我可以任你处置。”

北辰亦冷嗤了一声：“即使为奴为仆？”

孤阳愤怒地喊道：“兄长！”

扶鸾的表情依旧十分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挣扎，重复道：“即使为奴为仆。”

北辰掩住了心中的愕然，也不去探究扶鸾语气里那一丝如死水一般的绝望，只是讥诮地嗤笑道：“你和白尧，可真是兄弟情深啊……”北辰知晓，扶鸾和白尧，具是万年前玄谷造养的道子。

扶鸾并没有反驳。他不是为了救白尧，他只是为了救玄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