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神降之日（八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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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北辰那张脸的时候,一些本该遗忘在忘川之中的前世记忆,突然又浮现了出来,斑斓的记忆碎片,急速晃过曼珠的脑海。

亡族之痛太过沉重,上一世身为魔族公主雾灵儿的曼珠是无法轻易忘记的,毕竟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导致他们魔族灭亡的第二大罪魁祸首,若不是有北辰这个足智多谋的狐狸在太攀面前献言献计,他们魔族未必会那么快就被逐一攻破，成为一滩再也聚集不起来的散沙。

说到底，雾灵儿还是没有她父君天魔雾越那么有威望和魄力，没有什么魔族势力会听她这个不成器的魔族公主的话。

当年要不是玄谷在她身边护着,她只怕早晚都会惨死在妖族的手里。不过最后玄谷还是没护住她，白狸只能想出让她坠入忘川投胎成为凡人的假死之法，倒也算报了当年被雾灵儿救了之后饲喂百年的恩情。

白狸心中固然爱着她的公主殿下，可也明白地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妖力低微的狸猫妖而已,在妖王太攀面前，她的力量根本不值一提，如果没有太攀的赏识和支持,她的下场不会比雾灵儿好多少。

当时的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量保护雾灵儿周全,既然如此，倒不如放手，破釜沉舟将雾灵儿送入凡界。即使白狸知道，被忘川之水涤荡之后,魂魅会将前尘尽数忘记，她的公主再也不会记得她救过的那只孱弱的小狸猫，再相见也是陌路，可……那也总比让她爱的人死在面前强。

以后的路，无论多艰险，伴君如伴虎，一切，也只能靠她自己走下去了。她的公主，不要背负这些仇恨和责任，简简单单活下去，也很好呢。

只是一个如同错觉的晃神，曼珠就从北辰脸上移开了眼，直觉不喜欢这个新来的邻居，她就不想和对方多做纠缠。也许是修了禅宗之道，曼珠释然看开了许多，看到不喜欢的人和事也并不过分执着了。

转开头的曼珠看到了前面的玄谷，想起自己昨晚做了一整夜关于天道剑意的梦，梦里那个教她学剑的人身姿越发清晰，像极了玄谷，曼珠看玄谷的眼神，便越发热切了几分。

她三步两步赶上前去，轻声问安：“真神大人，早啊。”

玄谷点点头，回了一句早。其实她整夜没睡，早晚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差别。自从重铸了神身之后，她修炼起来更是真正的废寝忘食，凡人之躯的疲劳困顿，对现在的她来说，根本一点影响都没有了。正是因为她日夜不休地修行，修为也是日新月异，突飞猛进，从东海回来还没有几天，六品凡境，便突破在即。这速度，说出去简直会惊掉所有凡界修道者的下巴。

“前几日大人教我将禅宗真意融于剑意之中，我一试之下，剑意更是大有长进，原不知您对剑术也有这样深的见地和研究。”曼珠殷切地看着玄谷，又道，“这几天我在剑术一途上有些疑惑，是否能向您请教？”

“自然。”玄谷点了点头，“不过你先去吃饭吧，吃完饭来早课厅找我就好。”

少女如小鹿般快活地跑去了，玄谷又把扶鸾叫去了早课厅。两人并行走远，被晾在原地的北辰盯着他们的背影，勾了勾唇。

来日方长，他不急在这一时。

然而北辰根本没有料到，玄谷完全没有给他来日方长的机会。原来玄谷和扶鸾去了早课厅后，就看见了早就在那里备课修书的孤阳。玄谷也早知孤阳定在这里，把两个道子叫在一起，便是要商议一些要紧的事。

原来玄谷是想闭关一段时间，好巩固自己的境界，早日修满凡境，重入神境。

对此，孤阳与扶鸾自然是支持的，直言让她无须再分心外界的事。

玄谷说：“现在正是多事之秋，那群天道裁决者们躲在暗处虎视眈眈，凡界也被他们搅得混乱不堪，我只是担心你们对上他们，会吃亏，所以让你们暂时先忍一忍，切莫轻举妄动。”

扶鸾知道她是担心他们，他们的实力此刻并不足以和那群天道裁决者争锋，为了能让玄谷安心一些，也有些试探她口风的意思，扶鸾便说：“那群天道裁决者们在下界这般作乱，九重天阙上的神族必不能容，而且新任天道帝君正是修秩序之道的，他的责任便是守护三界秩序，定然不会放纵他们胡作非为，不若我们将天道帝君的视线引过来，以作制衡……”

不知内情的孤阳自然是抚掌大叹：“兄长此计大妙！”

玄谷但默不语，良久之后，才道：“也未尝不可，只不过，现任的天道帝君，与我却是有过节的。”她盯着扶鸾，眼中自有深意，道，“我们要遣何人去，才能让那天道帝君来干涉人间呢？”

扶鸾明白玄谷话中别有用意，心中已是警铃大作，也怪他自己非要在玄谷面前作死挖坑，只怕这一回，自己要把自己活埋了，自然是不敢接茬应声的。

孤阳哪里明白玄谷与扶鸾之间暗流汹涌的试探交锋，想了想，便亲自挥起锄头往扶鸾的坑上撒土了：“兄长，现任的天道帝君，可是帝灏？他不是你一手带大的吗？想来你们二人关系应该是极为要好的，兄长可否去和他谈论此事？”

扶鸾心说孤阳这直肠子，只怕今日要害死他，可没有法子，他已经这般挑明说了，扶鸾更无法在玄谷面前推脱，否则更显得心中有鬼，于是他便只好勉强说：“当年我坠凡之事，其实也是因为和帝灏有了些争执，最后闹到这般分道扬镳的境地……如今也不知我的话，他还能不能听得进去……若是实在没有其他法子，我便试着去说服他看看……”

“啊，兄长坠凡原来还有这番隐情……”孤阳显然被扶鸾这番谎话哄住了，唏嘘叹道。

玄谷却不置可否，也不知她心中真实想法如何，是否信了扶鸾的说辞，只不痛不痒道：“扶鸾便去试试吧。另外，闭关之前，我会为白尧开启天书功过簿，孤阳你派人前去告知白尧，这一世，让他切莫胡乱杀人。若是他做到了，待我出关之后，自然有法子替他取回忘川河底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