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神降之日（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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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猝然响起的敲门声,让门内的两人停下动作。

玄谷转过头,透过垂落下的丝缕鬓发,看向门口。

门外的天光将那人修长的身影照映在琐窗上,清朗温柔的声音响起,让玄谷一下就听出了门口那人的身份。

“大人,您在里面吗？”

是扶鸾。玄谷回到神宫之后,宫里特意被他吩咐过的人就去前朝把真神大人回来的消息传给了他,他一心喜欢，丢下被各地叛乱扰得头疼欲死的皇帝，直接告假回来见她。

已经三个月没见到她了。坠凡之后，他独自待三年、三十年、三百年,也受得过，可和她相遇之后，三个月的分别，也煎熬难忍,仿佛又回到了失去她踪迹的那一万年里。

扶鸾一心雀跃着来见玄谷,感知到玄谷所在，迫不及待来到这房间前，才注意到房内的异样。

他眼睛此刻虽然因为吃了墨华和萍汀的莲子,恢复了些视力,到底是还没有彻底好了，只能在弱光里视物，还是怕见强光，故而眼上还是罩着一层白纱,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

门内交叠在一起隐隐绰绰的身形，让扶鸾满心的热情猝然凉到了冰点，他僵硬地站在门口，藏在长袖下的手慢慢攥了起来。

凤笙穿好衣服，玄谷起身去开门。

“吱呀——”

门打开，站在门口身穿神袍的男人弯着唇温柔地笑着，他本就是坠落九天的神祗，自有一种高贵而纯洁的神性。

玄谷看着扶鸾脸上温柔的笑意，并没有注意到他掩藏起来的僵硬和忧郁。

“我回来了。”玄谷看着清减了一些的温柔神官，“这段日子辛苦你了……”她知晓扶鸾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要处理好多耗费心神的事。那些天道裁决者煽动凡界妖魔作乱，引起帝国动荡的事；白尧回南疆，组建诛魔军的事，这些都需要白尧去安排斡旋。

房间里飘散出幻花的幽香与某种不可言说的甜腻气味，白绢眼纱之下，扶鸾的视线移向屋内软趴在桌案上，面色还潮红不已的凤笙，只看了一眼，便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他垂下眼，头也微微垂下，姿态从顺而卑微，温声道：“没什么的，扶鸾只怕负了大人的托付，我甘愿为大人做任何事，都不会觉得辛苦的。”

扶鸾永远知道，说什么，做什么，玄谷才会心疼他。他的温柔，是不会让人察觉的陷阱，日复一日，卑微而又小心翼翼地网络着玄谷的心。

可是，他并不知道，他的真神，其实是没有心的——或者说，没有他想要的那种心。

果然，玄谷心下又是一软，不过却没有说别的，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道：“说起来，有些抱歉……我没能再给你带回莲子，你的眼……”她答应过要给扶鸾带回莲子，治好他的眼睛的，她答应过任何人的事，都会尽力去做到，而且以她曾经的能力，所有的诺言，她都能够实现，但是现在，她没有那么强大的能力，第一次发生了没有做到答应下的事，这让玄谷对扶鸾多少有些内疚。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唇上便抵了一只微微发凉的手指。清雅的大神官压着她的唇，温柔地微笑着说道：“大人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我受大人恩赐良多，就是为了您化为飞灰，也心甘情愿。更何况，现在我能看见您，已经满足，别无所求了。”

扶鸾说起化为飞灰，又让玄谷想起东海之上，被那修时空之道的天道裁决者打得灰飞烟灭的景夜，心中又是一阵感伤，问扶鸾道：“你可知那景夜，他究竟是谁？他暗自尾随我到东海，替我受了天道裁决者一击，我都没来得及拘下他的神魂，他便在我面前身死道消了……”

扶鸾心神一震，故作讶然道：“还有这样的事？我以为他只是这神宫里长大的一个普通神侍而已，才把他送来照顾您，他原来是……”

玄谷奇道：“你竟然也不知？”她问完，忽地注意到了扶鸾不同寻常的怪异。猛地想到，当初景夜在神宫里时，有段时间，白尧也是在的。若是景夜身份有异，该逃不过白尧的眼才是，但是白尧却一直未能有和景夜碰面的机会，怎么可能这么凑巧？

必然是有人在两人之间周旋设计，才能让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从不相见。而能做到这件事的，除了她这个心细如发统筹全局的大神官，还有谁呢？

玄谷微微眯了眯眼，却未动声色。扶鸾这么做的动机显然是知晓景夜真正的身份，故意包庇对方的。而那景夜并非是来害她，反而是来保护她照顾她的。想了想，玄谷把景夜的身份收缩到了扶鸾认识并且是相交极深的神族这个范围之内，其实有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不过玄谷下意识否定了那个看起来最不可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