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神降之日（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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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谷来找萝烟的时候,正挑了个沧泽也在的时机。

沧泽和萝烟说着一些多喝水多吃鱼的毫无营养的废话,很快两个人就没有什么话题继续聊下去了,往常这时,一直微笑倾听的萝烟就会找一个含蓄而体面的理由,让沧泽去忙自己的事情,以免尴尬持续蔓延下去。

但是今天,沧泽除了心不在焉之外,还硬要没话找话和他尬聊下去，很多话萝烟根本没法接。比如沧泽和他说几万年前他还是个野生妖怪的时候，如何跟那些凶残蛮横的大妖打架，在何等紧要的关头使出了什么精妙的法术和招式,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

这类话题，对于一个基本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柔弱鲛人，除了引不起共鸣之外，还会让萝烟觉得天道不公,生出为什么其他海妖都那么强,只有他们鲛人这么弱小的愁苦愤慨之情。

除了强颜欢笑赞美沧泽之外，萝烟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而沧泽在他面前展示自己的神勇威武,还会越说越带劲,完全不能体会萝烟觉得无聊的心情。

萝烟的“送客”暗示了几次，沧泽好像也没有接收到，为此，他只能假装很捧场地继续和沧泽花式尬聊下去。

直到外面的海妖手下进来通报,说小帝君玄谷前来拜会。萝烟心中刚涌起一丝情不自禁的喜悦，就见沧泽暗舒了一口气。

沧泽向来直肠子，不懂得喜怒不形于色，现在更是一脸“总算把人等来了”的放松表情，惹得萝烟不自觉疑惑地多看了他好几眼。

而不等他想明白沧泽今天的异样，珍珠垂帘后，便见进来一人，身着黑纱长裙，袖间裙摆以暗银色华纹缀饰，身形颀修如兰竹又不失亭亭端仪。

只那一道身影，正如她万年之前行走三界途径东海之时，惹得萝烟的心脏一紧。

他怔怔然抬头望去，隔着一道朦胧珠帘，那一抿红唇端的是相思血，最能杀人。

两指葱白玉指轻挑起珠帘，萝烟直撞进那双深海一般浩瀚沉谧的眸子里。

这让他不由想起了他们鲛人曾经美丽的家园，他们在那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嬉闹……

萝烟慌乱地瞥开眼，鲛人半透明的敏感耳尖已经泛红发烫了。

玄谷进来，他立刻便起身相迎，只是不大敢直视玄谷，羞涩地轻声道：“不知道小帝君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玄谷瞧着他侧过头露出来的粉红色耳朵，以为鲛人这种柔弱美丽的生物果然是太过容易害羞了，便故意说道：“我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昨天回去之后，一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到现在见了你，我才知道自己心神不宁的原因是什么了。”

萝烟一愣，不可置信般抬头，对上了玄谷眼底的似笑非笑，霎时慌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完全不敢相信，玄谷居然会对他说这种暧昧的话！

他已经听懂了玄谷话里的意思，可一旁的沧泽却疑惑地看着玄谷，一头雾水地追问道：“原因是什么？”

“自然是‘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沧泽：“……什么意思？”

玄谷：“……”连情诗都不会背，你这种大老粗还把什么心上人？

她转头微笑着看脸一下红了的萝烟：“传闻鲛人能歌善舞，精通人间的诗词歌赋，不如萝烟为你沧泽哥哥解释一下吧？”

沧泽非常诚恳好学地看着萝烟，萝烟不好意思向他解释这句凡人的情诗，可沧泽的表情却让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红着脸小声说：“这是凡人作的一首《凤求凰》的诗，是说有一个美人，见了他让人难以忘怀，如果一天看不到他，就会非常思念他……”

“哦！”沧泽听了这个解释，狠狠一拍大腿，“说得太好了！简直说到我心里去了！你就是那个美人！我一天见不到你我就想你想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哎呀！这诗写的真是太好了！”

玄谷和萝烟：“……”

沧泽：“这诗怎么说来着？什么什么美人？”

玄谷觉得可能沧泽在现场的话，她是撩不成了，她现在好想对沧泽用个禁言术或者直接让他原地消失。

然而已经强行开撩了，现在虎头蛇尾地结束，更不是办法，玄谷只能顶着沧泽在一旁煞风景的压力，继续说道：“玩笑之语，还希望你们不必介怀。只是我知晓萝烟想要重新振兴鲛人一族的心愿之后，心中有些感触罢了。”

说到鲛人近乎亡族绝种的事，萝烟神色郁郁，沧泽也正色起来。

玄谷趁机拿出了那一条珍珠吊坠，送到萝烟面前：“现如今我不过是一介弱小的凡人，没有能力帮你复兴族群，只能亲手雕一个小小的鲛人送给你，未来有一天，你的心愿一定能够实现。”

她说着，打开那粒珍珠，露出藏在珍珠里面栩栩如生的萝烟微雕，还顺便将自己因为雕琢珍珠弄得“伤痕累累”的手掌暴露在萝烟面前。

果然，萝烟一看见那颗珍珠里自己的雕像，就微微睁大了眼睛，眸中泛起激动的波光，继而又看到了玄谷那只受伤的漂亮手掌，不由又感动又惊喜，一下就哽咽了。

“谢谢小帝君，让您这么费心……”他捂了捂嘴，已经要忍不住哭出来了。自己一直一直仰慕着的人，为他雕了像，还把自己的手弄伤了。她的地位崇高矜贵，而他只能在深海之中仰望，现在发生的事，萝烟做梦都不敢想。

头一回出手，效果出乎玄谷意料之外的好，好到几乎让她自己都怀疑，萝烟这个小鲛人未免也太好哄了吧！

看着对方红彤彤的眼睛，玄谷温柔轻声道：“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萝烟不住地拼命点头：“嗯嗯！我，我很喜欢！”

玄谷笑道：“你喜欢就好，我为你戴上好吗？”

她说完，就看到萝烟红着脸眼睛闪闪发亮，又害羞又期待地点点头。

沧泽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那种幸福得好像要昏过去的表情，他有些费解地拧起眉头，心里某个地方不大舒服。

微凉的手指轻轻划过鲛人水嫩润滑的肌肤，玄谷扣好了银链之后，暧昧地捏了捏萝烟的后颈。

原本在玄谷面前温顺地低着头的萝烟身躯一颤，他不敢过多地去想玄谷这个引人遐想的动作，心砰砰乱跳，只是越发地低垂下头，双手握着坠下来的那粒并算不上珍贵的珠子，想用力紧握却又不敢，怕把手里脆弱的珍珠捏碎了。好像在他眼里，那是比世间最稀奇的宝物还要珍贵千百万倍的东西。

为萝烟戴好珍珠吊坠之后，玄谷笑眯眯地看着视线一直在胸前的吊坠上舍不得离开的萝烟，趁机给了沧泽一个“学会没有”的眼神。

沧泽其实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小帝君出手就这么顺利，但是他总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看到萝烟看向玄谷那种专注热切的目光，沧泽有些闷闷不乐。

玄谷见沧泽好像还是一副没开窍的样子，便以想熟悉蓬莱秘境为理由把沧泽叫了出去。一出来，沧泽就说：“你这种法子我学不来，我又不会背什么诗！”

“你怎么这么死板，不知变通呢？”玄谷恨铁不成钢道，“背诗是你的短处，那你总有长处的吧？你可以发挥你的长处，吸引萝烟的目光，让他对你心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