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神降之日（四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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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谷还是决定到东海去一探究竟,她倒确实有心直接提剑砍过去,将躲在这阴谋之后的宵小邪祟杀个片甲不留。她万年不曾出世,曾经执掌三界时的雷霆手段,只怕都叫人忘了。

怎奈现如今实力不济,玄谷也只能暂时低调做人。

“大人也要去东海的蓬莱秘境吗？”扶鸾面有忧色。

“自然必须是要去一趟的,就算不和那些人正面冲突,我亦需要去蓬莱秘境之中,取回鲛人泪珠。”玄谷想了想，又道，“这次白尧随我一起去东海。”

被特意点到的白尧有些不解地望向了玄谷。

“我需要你的眼睛，帮我看到事情的真相。我要知道,究竟是谁，躲在后面搅弄风云，推波助澜。”

啧，还真是个让人开心不起来的理由。

白尧撇了下嘴,俊逸的脸上带着懒散的傲慢表情:“只是这样的话,恕我无可奉陪。”

玄谷却不恼于他的傲慢，反而轻轻一笑:“事后我有谢礼给你，如何？”

“你觉得,我会在乎个从来不认识的陌生人的谢礼么？”白尧睨着玄谷,神色却越发矜傲起来。

他故意拿“从来不认识”这种话驳玄谷，有很大的赌气成分在。

“只怕错过了我的谢礼，日后你要后悔得痛哭。”

“懦夫才会哭，我可不会。”白尧冷笑,“更何况，我做过的事，从来不会后悔。”

“是么？”玄谷还是那个浅笑的表情，不置可否，“就算是错过这一次，可能还要等几万年，你才有机会想起前尘往事，也没关系，不会后悔么？”

“当然——”白尧下意识脱口说出一半的话，突然反应了过来，忙将原来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冷锐的眸子盯住了她，“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的前尘过往，虽然已经不记得了，但白尧潜意识里还是拼命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因为他知道那些东西很重要。

从他生而为人以来，他就隐约感觉得到，自己将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那种让人心慌的窒息无力感，一直缠绕着他，如同附骨之蛆，在每个午夜梦回的时分，将他的魂灵啃噬得残破褴褛，血肉模糊。

那种疼，甚至无法发出声音。

他丢失的，是最重要的过去。

当年天道帝君云易亲自剥去他的神格，将他的神体沉于忘川之中，魂魄打落在凡尘，白尧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当紧的惩罚。

唯有以忘川之水，洗去自己的过往记忆，对白尧来说，是这天底下最恶毒的酷刑折磨。

他有即便是神魂俱灭，也不想忘记的人。

“几日前你问我，你我之间是否有什么过往，也许从东海回来之后，我便可以把你的过往告诉你。”

一旦能够确定无情宗的背后，的确是天道裁决者们在操纵的话，玄谷便有理由，借天地之间的浩然之气，为白尧开启“天书功过簿”，日后他斩杀掉那些被天道裁决者们操纵利用的魔物们的一举一动，都会明白无误地记录在冥冥天地之间，让人知道，他所杀的，并非无辜。而这些是非功过，公理自在人心。

当这一世做结的时候，天书功过簿上，一笔一划，所记录下来的，都会证明——

不是白尧错了，真正错的，是那些自以为能裁决万物对错的人。

她会守在他身边，悉心教导，不会让他有再犯错的机会。

这一回，她不再是那个独坐高台，冷眼看世间轮转的无情神君，她亲身入了这滚滚红尘，将接引渡他出这无涯苦海。

只要证明这一世白尧没有滥杀无辜，当年云易落在他身上的天道惩罚法旨，便会免去，白尧就能重新拿回神格，找到沉沦在忘川河中的真身，恢复战神之名。

而为白尧开启“天书功过簿”的权限，是当年白尧被罚下界之后，玄谷在帝君云易门前跪了三年，求来的。

在那之前，白尧在凡界屠了一座城池，将城中数十万凡人尽数坑杀了，甚至连他们的魂魄都湮灭掉了。

云易听闻这事之后，十分震怒，亲自下界将白尧缉拿回了九重天阙，施以惩处。

等玄谷从某处找寻宝物回来，尘埃已经落定，白尧也已经被提了神魂，锁困在九幽忘川之中，日日受忘川涤魂荡魅之痛，只待他彻底忘记前尘之时，就会被流放入凡界，以凡人蝼蚁之躯，体味爱憎别离生老病死万世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