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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索炀都是那个被人换班的,大家有点儿什么事临时飞不了都喜欢找他救急,因为知道他单身、空闲人又好说话。

大家其实都记得索炀的好,所以当他找人换班的时候,一个个都举手表示我可以。

索炀是个很敬业的人,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为了约会换班,不过对生活有所期待确实是一件有点儿可爱的事,因为他在准备赴约的这个早晨,刚一睁眼就觉得心情好到整个人都神清气爽。

九月末,天气很好。

索炀拉开窗帘一眼就望见了浅蓝色的天,空旷干净,高远辽阔。

他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然后扭头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小闹钟。

清晨六点一刻,他打开了窗子。

索炀开窗通风,然后自己进了浴室。

九点钟,他要去赴沈徽明的24小时之约,从今天九点到明早九点,在这24个小时里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索炀从来不期待浪漫,但沈徽明却在无形之中带给了他很多浪漫。

就比如此时此刻,站在花洒下的他脑子里想着一个人,其实这也是浪漫的一种。

当索炀走出浴室,回到房间,随手打开了音响,自动播放的是他前一晚睡前听的那首歌——沈徽明推荐给他的《Berlin》。

他走到衣橱前,拉开拉门,看着里面挂着的一排衣服,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应该穿哪件。

他坐到对面的床上,盘着腿发呆,一直到一首歌结束,又开始单曲循环,他突发奇想,拿着手机拍了一张自己衣橱的照片,发给了沈徽明。

索炀问沈徽明:想让我穿哪件?

收到信息的时候,沈徽明正坐在阳台上一边处理工作一边喝咖啡。

他四点多被江同彦的电话吵醒,被迫起来开了个视频会议,会议开完,有些余下的工作要收尾。

他放下咖啡杯,点开那张图片,然后就笑了。

索炀的衣服其实都是一个风格,换下制服的他大都是深色的衬衫,沈徽明想起莫斯科那晚索炀穿的浅色衬衫不在这里面,八成是送去洗了。

他喜欢看索炀穿浅色的衣服,浅色衬得那人更清朗俊逸。

沈徽明没直接帮他决定穿哪件,而是说:约会就要随心所欲,选你最喜欢的。

索炀看了轻笑一声,从床上下来,很快就换好了衣服。

浅灰色的细条纹休闲衬衫,他在里面搭了一件白T恤。

全都准备妥当,时间却还很早。

索炀躺在床上听歌,难得觉得日子如此悠闲。

===

九点整,索炀下楼,沈徽明已经等在了楼下。

索炀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叫我?”

沈徽明给他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约的是九点,来早了我就应该安分地等着。”

他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毕竟早高峰时间,生怕堵车迟到。

约会,守时很重要。

沈徽明可不想第一次约会就迟到,那样的话,估计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或许是默契,也或许沈徽明从索炀之前发来的照片中窥探出了什么,两人今天穿得竟然有点儿相得益彰,都是衬衫加T恤,平时向来沉稳的沈徽明也难得穿上了牛仔裤。

两人都是身高腿长的帅哥,身材好,长得好,往那儿一站,路过的大爷都多看了两眼。

索炀上了车,系安全带的时候,问沈徽明:“第一站去哪儿?”

“吃早饭。”沈徽明发动了车子,载着索炀驶出了小区。

在这场约会开始之前,索炀是有做过一些假设的。

他以为像沈徽明这样的人,大概会把行程安排得精致且昂贵,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沈徽明带他去的早餐店只是一个老旧小区外面的小店铺,甚至早餐店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白底红字的牌匾上写着——早点快餐。

索炀是有些意外的。

两人站在门口的时候,沈徽明解释说:“虽然看着店小又旧,但卫生条件很过关,放心吃吧。”

索炀笑笑:“我没在意这个。”

他跟着沈徽明进去:“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开车这么远特意来这家。”

因为味道特别好?

“因为我从小在这家吃早餐长大的。”沈徽明带着他走到靠窗的位置,拉开椅子让他坐,“你先坐,我去点单。”

索炀点点头,乖乖地坐着等沈徽明。

“对了,”沈徽明问他,“有什么忌口的吗?”

“没有。”索炀说,“好吃的东西我都喜欢。”

沈徽明笑:“不错,至少这点咱们一样。”

九点多钟,早餐店的用餐高峰期已经过去,上班族都已经奔赴职场,就算还有排队点单的也都是打包,堂食的人不多,索炀坐在窗边可以直接看到站在那里排队的沈徽明。

一排的顾客,沈徽明是个子最高的那个。

很显眼。

索炀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耐心地等待着,又看着他接了一通电话打完之后回过头来看自己。

两人对视,索炀冲他笑笑,对方也回应了一个笑容,这简直就像是隔空传情。

沈徽明回来的时候双手端着餐盘,索炀赶紧起身想要去接他,后来一想,似乎没这个必要,于是就站在那里等着对方过来,说了句:“辛苦了。”

沈徽明点了两盘不同馅儿的小包子,一人一碗小米粥,还有几个小菜。

“很朴素的一顿。”沈徽明说,“不过这是我最重要的成长记忆了。”

他告诉索炀:“当时跟你定下约会时间之后就想着必须带你来感受一下,其实味道真的很不错。”

索炀很久没出来吃过早餐了,工作之后因为作息不规律,早餐基本上都是机场的食堂,其实蛮丰盛的,不过坐在这里感觉确实不太一样。

“你就住这附近?”

“小时候住这边,”沈徽明说,“高三的时候才搬走。”

索炀夹了个小包子到自己的碗里,回忆了一下刚刚看到的这附近的小区。

因为沈徽明事业做得很不错,索炀就下意识以为他是个富二代,有家里帮衬着,现在看起来,是自己狭隘了。

“小时候爸妈上班都忙,他们俩都是医院的,经常没空管我,我一日三餐基本上都在外面吃。”

索炀安静地听着沈徽明给他讲自己的事,这种悠闲自在地聊往事的感觉,让他觉得很惬意。

“那时候我家都是跟这店的老板按月结算我的早餐费,”沈徽明想起小时候的事儿,现在依旧觉得有趣,“我起得早就能在这儿吃完了再上学,但学生么,你知道的,根本不愿意起床,经常是打包带到教室去吃,这包子香啊,我每次早自习偷吃包子都被发现。”

索炀笑出了声:“没想到你上学的时候也干这种事儿。”

“你也是?”沈徽明说,“不像啊,我以为你是那种特乖的优等生。”

“我高三的时候跟同学在晚自习偷吃麻辣烫,被班主任逮了个正着。”索炀笑,“所以说,咱们彼此彼此,都够皮的。”

学生时代已经离他们很远了,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但互相交换青春期窘迫又可爱的片段时,两人都觉得眼前的人变得更鲜活更真实了。

一顿早餐,吃得索炀不仅填饱了肚子,还心情舒畅,本来前一天飞了十几个小时他应该觉得疲惫,然而,跟沈徽明在一起的时间里他非但不觉得累,还难得的放松。

他想起很久以前看过一个理论,说某类感情其实跟药片有着类似的作用,可以刺激人的某些神经,激活人的某些细胞。

这所谓的“某类感情”,被称作“爱情”。

索炀暂时还不能确定他跟沈徽明之间是证据确凿的爱情,但至少他对这个人是很有好感的,因为好感,所以愿意继续相处。

他们从早餐店出来,已经十点多。

时间过得好像很快,一顿早饭而已,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了。

“下一站又是哪里呢?”

“啧,”沈徽明站在早餐店门口伸了个懒腰,然后眼带笑意地对他说,“咱们能不能别那么制式化?这么一问,好像在攻略游戏一样。”

“那我应该怎么问?”

沈徽明想了想说:“你应该这么说。”

他清了清嗓子,试图模仿索炀:“徽明,吃饱了,天气这么好,我们要四处走走吗?”

虽然模仿失败,但他还是逗笑了索炀。

“虽然我说你今天的24小时都归我了,但事实上,所有的时间并不都由我来安排,”沈徽明带着索炀慢慢悠悠地往前走,“一站一站地去完成任务,那不叫约会,约会应该是放松的,随心的,身在其中时突发奇想要做的每一件事组合起来才叫约会。你只给了我24小时,你的时间归我,但是我归你,我可以陪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当然,在这个过程里我也会藏着私心,让你陪我做点儿我想做的事。”

两人并肩走在路边,沿着人行道,漫无目的地向前。

索炀被沈徽明的话打动了。

你的时间归我,但是我归你。

他必须得承认沈徽明是个高手,这样的人让他根本抗拒不了。

“好。”索炀说,“那你陪我在街上走走,晒晒太阳吧。”

有时候,在街上随便走走也是享受。

海子那句众人皆知的“你来人间一趟,你要看看太阳,和你的心上人,一起走在街上”完全将阳光下漫无目的地散步给变成了爱的浪漫主义。

沈徽明跟索炀都不是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用来散步的人,快节奏的生活、不规律的作息,他们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与其说他们像是坐在高速行驶的火车上,不如说他们就是那辆列车本身,而列车中的所谓“乘客”就是他们身上承载着的重担,这些重担让他们没办法也不敢停下来。

说到底,这是现在这个社会每一个为了生活劳累的成年人共同在面对的问题。

所以,难得彻底放下一切出来约会,沈徽明提前跟助理安排好了一些,并且一再嘱咐有任何事情都等他明天回公司再说,这期间,轻易不要给他打电话。

而索炀,也终于愿意为了一个人暂缓飞行,从高空回到地面,在喧闹的城市而不是城市上空感受阳光。

这对他们俩,都是一种突破。

老城区永远都比新城区要更有人气儿。

清晨出来去公园遛鸟、打太极拳的大爷提着鸟笼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跟路边正在打扫店门前卫生的店主打招呼。

睡眼惺忪的年轻人牵着小狗拿着零钱去正准备收摊的移动早餐站买鸡蛋灌饼。

还有上学已经迟到的小朋友,哭哭咧咧地从小区大门跑出来,身后是拎着书包追赶的奶奶或者姥姥。

有多久没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了?

以前天天见,后来很难再注意到。

索炀笑着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突然很好奇他跟沈徽明在别人眼里是什么样子的?

两个长得还不赖气质还不错的男人悠闲地走在路上,他们从哪里来?又要去哪里?

沿着路边走,沈徽明给索炀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小区:“我小时候就住那儿。”

索炀看过去,听见沈徽明说:“这楼比我岁数都大,我记得好像是八几年盖的了,快四十年了吧,我记得前几年就说要拆迁,但这片儿是学区房,牵扯的事情太多,一直没落实。”

沈徽明突然问他:“你不是本地人?”

“嗯,”索炀说,“大学在这里读的,毕业之后就留这边工作了。”

沈徽明其实能理解索炀为什么这么拼命工作,他们这座城市,外来人口不少,想要留下并且扎根在这里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多少人工作几年或者十几年之后不得不回了老家或者去其他生活压力没有那么大的城市定居,像索炀这样年纪轻轻就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买一套小房子的并不多见。

索炀知道沈徽明在想什么,对他说:“很多人可能觉得我们这一行赚钱多。”

沈徽明看向他。

其实一直以来沈徽明也是这么觉得的,或许因为空乘这个行业的特殊性——飞在蓝天上,所以总给人一种神秘感和无尽的遐想。

就像两人之前聊起过的“私生活”,好多人都觉得空乘的私生活混乱,可是,那些人真的了解他们吗?

“但其实,钱哪儿那么容易赚啊。”索炀说,“每个月赚多赚少主要还是得看飞行时长和飞的地方,而且,我们真的不是高空模特队,每天靠长相和身材走过场吃饭。”

他笑了出来:“我们的工作是有一定危险性的。”

索炀说的沈徽明当然懂,但是他没有打断对方,安静地听着。

“客舱服务其实并不轻松,人与人交流是一件很费神的事。”索炀说起这些的时候,始终都面带笑容语气轻松,但沈徽明知道,他尽可能用轻松的语气在说着很有压力的事,“但相对那些不可预见的突发事件,这已经算是很好应对的了。”

“突发事件……”沈徽明微微皱起了眉。

上次在莫斯科遇到那种恶劣天气的时候沈徽明就想过这件事,他其实突然明白了周末转行的原因,或许也有这个因素在。

“你经常坐飞机,一定经历过颠簸,”索炀说,“每次广播发出电波信号的时候,旅客们坐在那里都会很不舒服,我们当然也会采取一些措施,但往往是没办法第一时间坐下系好安全带的。”

他们走进一个公园,沿着河边慢慢地散步。

“前阵子飞里约热内卢的时候,中途突然颠簸,当时有两个同事正在进行客舱服务派发餐盒,一个姑娘因为颠簸太剧烈,还没来得及刹住餐车就被撞了腰。”索炀轻声说,“这种事情,其实每天都在发生。”

大多人提到空乘想到的是“光鲜亮丽”,是“薪资丰厚”,却很少会想到,他们不得不面临的那些问题。

当然了,各行各业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苦劳累,但他们得到那么多也都是用辛苦换来的,更何况,很多时候他们得到的并没有多到外行人谣传的那样。

索炀笑笑:“不好意思,竟然对着你发起牢骚来。”

“说什么不好意思呢,”沈徽明说,“我喜欢听,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的生活。”

索炀看了看他:“你想了解什么?可以问我。”

“不要,”沈徽明竟然傲娇起来,“我就要等着你自己一点一点给我透露。”

索炀笑出了声:“好啊,那你就等着吧。”

两人在公园里转了一圈,恰好到了租船的地方。

沈徽明说:“要划船吗?”

索炀看向泛着粼粼波光的水面,这个季节,这个温度,还有这个时间,划船再适合不过了。

这个公园本来就没什么游客,现在时间还早,水面上只有零星的几条船。

“好啊。”索炀说,“不过,我能申请脚踏船吗?”

沈徽明对船型倒是没少很么执念,不过他很好奇索炀为什么一定要选脚踏船。

“其他的……害怕。”

沈徽明没想到索炀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当即就被可爱得笑出了声。

“原来你也有害怕的事。”

“当然,我也是人啊。”索炀笑笑说,“我怕水。”

沈徽明听他这么一说,摆摆手:“那算了,我们去做点别的。”

他不希望自己的提议给索炀带来任何压力。

索炀突然抓住沈徽明的手腕,很坚决地说:“别,我是想体验一把的,没准儿因为这次,我能克服自己对水的恐惧。”

索炀小学的时候学游泳,第一天就被水呛到,从那之后就很怕水,之后甚至六一儿童节学校组织大家去公园玩,同学们要一起“荡起双桨”他都不参与。

这么多年了,他对江河湖泊始终有种畏惧感。

他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自己有弱点。

其实,他更不喜欢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面前,但或许是因为沈徽明让他觉得可靠,有对方在,他甚至愿意去冒险。

沈徽明看着他,突然反手握住索炀抓着他手腕的手,用力捏了捏,然后放开。

“放心吧,我在呢。”

一句话,让索炀宽了心。

他不是个喜欢依靠别人的人,但有人可以信赖的感觉真的不错。

甚至,有些感动。沈徽明跟索炀去租船,索炀笑着指了指那个小黄鸭的脚踏船:“会不会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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