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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

当姜娆搀扶着刈楚走进正殿时,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一边儿碧袍华冠的谢云辞,谢云辞见了他们,仅是点了点头,旋即起身向众人介绍起刈楚来。

一番客套后,姜娆几乎弄清楚了各位来者的身份。这其中,派头最大的,莫过于坐在最中间的那位中年男子,姓尹,似是某位很有权势的将军。

这位尹将军旁,坐着一位白衣少女,不知为何,谢云辞将每个人的来历都介绍得干干净净,唯独落下了这位白衣少女。

她一直安静地坐在角落处,却一下子吸引了姜娆的注意力。只见对方眸光缓淡,唇角微扬,一双眼时而望向刈楚,又时而瞟向正在说话的谢云辞。

而她身旁的那位尹将军,器宇十分不凡,话极多,声音也极为浑厚。不一会儿,他便叫人推着一件东西上了前,缓缓走到刈楚身边。

刈楚正挺着背,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被对方这么一唤“睿荷殿下”,于是客套地站起身来。

“殿下,小心些,”那中年男子上了前,将推来的四轮车呈到刈楚面前,“尹某第一次来拜见殿下,略备了些薄礼。这是府上特命人制的四轮车,公子行动不便,以后可以以它来代步。”

闻言,刈楚略略偏过头去,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谢云辞已拱了拳:“那便多谢镇南将军了。”

又是客套了几句,姜娆顺势扶着少年坐到了四轮车上,在刈楚落座的那一瞬,尹将军却将话锋一转。

直直问道:“不知睿荷殿下准备何日回宫?”

回宫?姜娆不着痕迹地皱了眉,脑海中却响起谢云辞先前同她说的话来:

——等他眼疾好了,他是要进宫,去做他的十五皇子的,你与他之间是不可能再有什么纠缠了。

她与刈楚,终究不是一路人。

正想着,少女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她的叹息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少年的耳中,让他不禁一下子握紧了她的手,覆在柔荑上的力道慢慢加重。

少年声音稳缓:“不急,待我眼疾好后,再回宫也不迟。”

“眼疾好后?”尹将军顿了顿,面上又恢复了方才客套之状,“也好,殿下眼疾好后再回宫,确实是方便一些。陛下也是念子心切,才叫尹某来谢府探望睿荷殿下,陛下还说,已为殿下建造好了一处府邸,不日殿下便可搬去修养。”

对方声如洪钟,让姜娆被刈楚按着的手都震了三震。刈楚轻轻点了头,言语缓缓:“劳烦将军费心了。”

他们二人一来一回,又客套了几句话,姜娆站在一旁,越来越觉得这王侯贵胄之间的谈话好生无趣,也讶异于刈楚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睿荷殿下”扮演得游刃有余。

她觉得无趣,眼神便不自觉地再次落到那位白衫子少女的身上,兀自出神之际,对方也感受到了她探寻的目光,扯了扯唇角,对姜娆温婉一笑。

一时间,让她想起这样一句诗来。

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她的笑容,带着清清雅雅的气息,宛若一朵兰花,在姜娆的脑海中,灿然盛开。

姜娆不禁有些痴了,她在倚君阁见过许多姿容出众的女子,无一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为博得花下恩客的流连一笑。

从未见过如此,气质沉静的女子。

她如一块碧玉,又似一朵兰花。

出神之际,尹将军突然抬起手,往那白衣女子的方向挥了挥,后者微微一笑,款款上前。

“沉璧,来。”

沉璧。

静影沉璧的沉璧。

女子款款上了前,乖巧地站于尹将军的身侧,“阿爹。”

镇南将军的面上带了几分小骄傲:“睿荷殿下,这是小女沉璧,这四轮车便是她钻研多时,带人监制出来。”

刈楚蒙着眼,只听着面前的女子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声音中,带着几分淡然,又携着几丝羞赧,更多的是沉静的气息,直朝他的面上涌来。

一时间,他闻到了沉璧身上的香气,似是兰花香,清幽淡雅。

刈楚含笑:“令女甚是聪慧,如此手巧,定有颗玲珑之心。”

得到对方赞扬后,尹沉璧笑得腼腆,“殿下是在折煞沉璧了。沉璧只是闲来无事,念着殿下的眼疾,便赶制出此等拙物,呈于殿下身前,只愿分得殿下忧心之一二,殿下笑纳,是沉璧幸事。”

女子的话说得极其圆满,既不卑,亦不亢,倒是令姜娆暗暗感叹了一句:此女定然是位不容小觑的角色。

一来二去,几人又客套到了傍晚,谢云辞留了茶,欲引来客共用晚膳,被尹将军一笑而拒。

待到众人走后,谢云辞叫侍女都退散开,偌大的正殿便剩下了姜娆、刈楚与谢云辞三人。

碧袍男子的话,不知是在说与谁听:“睿荷殿下,方才来者之中的那位姑娘,是镇南将军尹寒风之女,尹沉璧。”

刈楚将脸稍稍抬了抬,“我知道。”

“依殿下看,此女如何?”

姜娆抬了眼,正见谢云辞凑近了四轮车上的少年,玉立在车前,面上挂着不可捉摸的笑容。

刈楚皱了眉:“你是何意?”

“殿下莫急,”谢云辞生怕对方会直接让他滚蛋,连忙按住了少年的手,声音缓缓,“殿下可知,令堂与尹家大夫人素来交好、情同姐妹。在殿下还未出生时,令堂与尹夫人指腹约定好,若为同性,则结为金兰、金石之好,若为异性——”

“呸!”

他的话还未说完,只见刈楚嗤笑一声,“我的姻缘,什么时候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说道了?”

谢云辞连忙解释,“可这是令堂的意思。”

“少拿我母亲来压我!”刈楚不耐,猛地挥开他的手,“你先前说我母亲与楚皇后交好,后来又说与尹夫人交好。若当真是交好,若当真是情同姐妹,那你与我说说,当年我母亲病死于深宫之中时,床榻前为何空无一人,为何我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她们都不知来寻一寻故人的遗子?”

谢云辞一噎,片刻后才无奈地摆摆头:“皇后一直让我寻你,她此次卧病在床,心心念念的也全是你。姑母还问我,你何时回宫,她为你留了许多令堂生前遗留下来的东西。”

“我不需要她的虚情假意,”少年声音冰冷,“你以为,我当年为何流落宫外,当真与她脱不了干系吗!”

“殿下!”谢云辞的眉头深深皱起,“我不知,当年您为何流落宫外。但如今姑母让我寻到你,她是热切地希望你能回宫,若是虚情假意,她又如何十年如一日地盼着你?”

“谢云辞,你当我一时患有眼疾,便真的是瞎了,什么也不知吗,还是你还当我是那个不通世事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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